学校里弥漫着寒假前的慵懒气息。其实已经放寒假了,只不过高三安排了补课,临近春节,大约是都念着家里的年夜饭了。
阮尔尔和温宁趴在桌子上,俩人都困得睁不眼。
“阮尔尔,我太累了,昨天晚上我熬到一点多,然后还特别饿。”
“我比你好一点,十二点,也是因为太饿扛不住了。”
“你说我们是不是该囤点吃的啊?”
“囤!”
返校后,为了顶住流言蜚语,阮尔尔选择了闷声学习。要不是还有温宁,只怕她分分钟想自刎。学校里谣传啥的都有,最离谱的甚至有传她已经秘密生下孩子的!温宁深表同情,但也只能带着她死命刷题,麻木自己。
“所以,当时你和邵东,就差一点?”
“嘘——!你小点声…”
“难怪你这段时间这么消沉,怎么不早点说?”
“本来以为自己没事,顶多难过一下,反正,也都这么久了。但是后来才知道他转身就去找了阮尔尔,才彻底明白自己是痴心妄想。”
直到庄若梦和丁思颜的脚步渐渐走远,阮尔尔才从洗手间出来。
跟邵东在一起的第一天,她就做好了这份心理准备,阮尔尔只觉自己抗压能力在一点点提升。只是自己也实在可笑,自己哪来的自信就能让邵东浪子回头了。
年三十晚上,阮尔尔披着大棉袄窝在沙发上看春晚,茶盘里放着她不爱吃的奶糖瓜子,难以下咽。
今年的春晚还行,来了蛮多港澳明星,阮尔尔看的津津有味。但是爸爸不喜欢,他说这些明星老不正经,没有我们的民歌歌手正规传统吧啦吧啦一顿数落,阮尔尔耳边嗡嗡的,不胜其烦。
还好电话铃响的及时,她迅速抓起话筒。
“猜你肯定是在看春晚吧?”
“你怎么不回家过年啊?”
“别提了,我在火车站排队排了一个晚上,差点冻成狗,到我的时候就说票卖完了。”
“……”
“没事,我在这挺好的,平时特别忙,趁过年这几天好好休息一下。”
“起哥,新年快乐啊。”
“你也是。”
挂了电话正郁闷着就楼下有人在叫她名字,阮尔尔穿上棉拖把头伸出窗外,是温宁!
大过年的温宁不在家呆着,一定是出什么事了!阮尔尔急忙跟爸妈告假,蹬蹬蹬跑下楼。
“阿温,你怎么来了,有事吗?”阮尔尔担心的拉住温宁的手。
“有事啊,你看那都是谁。”温宁手指着不远处,只见球场边站着两个拎着大包购物袋的乘风少年,在朝她招手。
邵东虽然今年留在姑姑家过年,但是猛然出现在楼下也足够阮尔尔大吃一惊了。
原来是肖扬挨个给交好的同学打拜年电话,打到温宁的时候,她多问了一句“往年你可是第一个给邵东打的”,知道他俩还僵着,温宁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以自己的名义把他俩约了出来。当她踏着满地的爆竹屑赶到约定地点时,邵东和肖扬已经勾肩搭臂的在畅聊人生了,于是当即提议加入烟花爆竹燃放大队,还不忘去邀请住在附近的阮尔尔。
“燃起来吧!呜呼~”
肖扬迫不及待的点燃了第一颗烟花,跟邵东玩起谁点火点的更快的弱智游戏,满球场的瞎窜,好不欢腾。
“男生果然是长不大,跟我家楼下那个鼻子还挂着鼻涕的熊孩子没两样。”
“谁说不是呢。”
邵东点燃一大把手摇烟花,跑过来递给阮尔尔和温宁。
“谢了啊!”温宁说。
阮尔尔只回了一个浅笑。
“你俩怎么了?”温宁问。
“阿温,你说~男人是不是见一个爱一个?”
“什么?邵东背着你瞎搞了?看我不收拾他!”温宁正要挽起衣袖,阮尔尔连忙制止她。
邵东肖扬把烟花一盒接一盒的燃爆,阮尔尔和温宁坐在台阶上静静地看着,不时互动一下。
“所以你打算咽在肚子里?放过他和庄若梦?”
“快高考了,不折腾了,谁知道毕业后会怎么样,能挨一天是一天呗。你看今晚这一下时光多难得。”
“这是我唯一不用刷题的夜晚,看什么都觉得美。”
“你们快下来啊,烟花甩起来才好看啊!”邵东肖扬朝她俩喊道。
“来啦来啦——!“
温宁拽着阮尔尔跑下阶梯,加入了乘风少年二人组,伴着烟花在球场里奔跑嬉戏,烟火把星云映的绚烂缤纷,天空也被衬的光彩夺目。
“快跨年了,许个愿吧!”邵东抓起阮尔尔的手。
阮尔尔抬起头,不假思索的问:“你会娶我吗?”
“会!”邵东斩钉截铁般。
“喂,你俩什么情况,还牵起小手来了,当我跟温宁是空气对吧~”肖扬愤愤不平。
“快跨年了,一起许个愿吧!”
“好啊好啊,我先来”,肖扬急不可耐:“愿我的朋友都能考上理想的大学,我嘛,能去美国看湖人队现场,给科比递灌咱国产汽水。”
“我想先顺利通过军校的体测,阿弥陀佛。”
“阿温你一个要考军校的人还信阿弥陀佛呢。”
“我妈天天念叨让我见佛就拜,总没坏处。被洗脑了。”
“你呢阮尔尔?”
“我愿世界和平。”
“愿世界和平+1。”邵东紧跟上。
“真有你俩的。时间到了啊到了啊,十、九、八……”
邵东依然紧握着阮尔尔的手,指着那幢最高的办公楼楼顶对她说:“还记得那里吗?”
“怎么会忘。”
“……四、三、二、一!新年快乐!!!呜呼~”肖扬这名气氛组专员绝非浪得虚名,要是没有他,人类的欢愉至少得减掉大半。
高三的寒假只放了十天。
虞美人的大奖明晃晃地摆在宣传栏上——“XX地区教师教研成果大赛一等奖”。
“听说虞美人要去首都比赛了!”
“虞老师是代表我们省哦,好厉害!”
“不愧是虞美人!”
阮尔尔怀抱着梵高画册,轻敲办公室门。
“虞老师?”
虞美人面露微笑,上来就感谢阮尔尔:“还好有你们给我提的着装建议,连评委都称赞连连呢!”
“虞老师气质好,披麻袋都好看。”
“嘴这么甜,跟邵东学的吧。”
阮尔尔尬笑道:“哈,这个,书还您。”
“它有帮到你吗?”
“当然,它是我的色彩启蒙导师。”
“艺考成绩应该这个月底就出来了,静候佳音吧。”
“其实心里特没底。”
“不管结果如何,你已经全力以赴了,至少不留遗憾。”
在去考试之前,阮尔尔对于“目标”这个东西并没有明确方向,在这之前有被邵东影响,考虑过跟他考一所学校。但是其实阮尔尔心里对他俩的未来信心无几,外加邵东天生多情,阮尔尔觉得自己越发没安全感。
插上耳机,打开随身听,刷题解千愁!
温宁从床底抽出行李箱,一件件的收拾行李。
“阿温,你考试我好像更紧张了。”
“阮尔尔你别再给我制造焦虑了啊。”
“封闭式的?”
“对,据说苍蝇都飞不出去的那种。”
“来,多带点零食。”阮尔尔把自己抽屉里的干粮一股脑倒进温宁的行李箱。
“会没收的,一根辣条都不让带。”
“这是什么学校啊~不念了不念了,连辣条都不让吃。”阮尔尔躺在床上抠指甲,怨声载道的。
夜自习,阮尔尔抓耳挠腮的做题,惯性转过身打算问温宁,才发现邵东不知何时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稳坐在温宁的座位上。
阮尔尔没反应过来,小小的惊了一下。
“温宁交代过我,她不在学校的这段时间要好好监督你读书,可真为你操碎了心,我来给你解,这题是这样的……”
“懂了吗?”
“差不多吧。”
“懂就是懂不懂就是不懂,差不多是怎么回事。”
“你凶什么?”
“……我没凶你呀……”
“回你座位吧,你在这儿我不自然。”
“都睡过一张床了,这才哪跟哪。”
“你!”阮尔尔赶紧用手堵住邵东的嘴巴,左瞧右瞧的生怕被听到。“你是来害我的吧!”挨到下课铃响,阮尔尔就气鼓鼓的逃离教室。邵东找了半天,终于在个旮旯角把阮尔尔揪出来。
“你最近怎么了?脾气怎么这么古怪?”
“没有的事。”
阮尔尔腮帮子一鼓一鼓,细长的眼睛瞪的像准备发怒的猫眼,就差没有喵喵挠人了。邵东的无名气一下子被这样子给逗笑,连说:“好啦,是我不好,不该凶你。”
“走吧,上课了。”
“这节课不想上了,有点累。”
“行,那就坐会儿,聊聊天。”
阮尔尔一屁股在干草堆上坐下,脸颊靠在膝盖上,闭上眼睛。
“累了?”
“嗯。”
“不怕我了?”
“可能我现在已经无惧一切了吧。”
“哈哈,无惧一切?”本来站着的邵东也挤着阮尔尔坐下,拨了拨她后脑勺的头发,说:“我只记得你以前啥都怕,怕说话,怕交朋友,怕跟我在一起。”
“那也也是因为认识你,练就了一身钢筋铁骨!”
夜空星罗棋布,阮尔尔双手托腮。
“我总会做那种遥不可及的梦,大脑里全是不切实际的幻想。哪怕连你,有可能都是我的梦。跟你交往越深,就越怕醒来。”
“除非你厌弃了我,不然我是断断不会离开的。”
“我?何德何能。”
“傻女,你才是我不及的梦。”
“是谁,是谁在那儿说话,哪个班的?!”
只见几只手电筒乱七八糟的扫射,邵东火速抓起阮尔尔的手就跑,反应慢半拍的阮尔尔还没从上次被抓包的恶境下洗脱了罪名出来,便又要跟着邵东演起这种惊心动魄的电影情节来了。
“怎么每次渐入佳境都有人手举电筒抗议呢?”
“上天一定是在惩罚你惯性欺骗无知少女的感情!!”
阮尔尔每天都“故意”路过学校收发室,有意无意的瞄挂在墙上的信封袋。他们学校的信封袋造型比较奇特,在一块方形布料上平均分出每个班的位置,然后再多缝一层布。她们二班正好被安排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非常不适合她从窗口偷窥。为此她特地每次手上都拿个东西,在快走到窗口处的时候故意弄掉,再蹲下来慢慢捡起。
她们班里负责收发的是庄若梦一个宿舍的女生,为了不打草惊蛇,阮尔尔从不跟她打听有没有自己的信件。
于是这天,阮尔尔又来了。
她正打算低头系鞋带的时候,收发室大爷正好在往她们班信封袋里插信,一封,两封,三封,四封……今天这么多,会不会有自己的?
大爷发完信就端着热水壶出来,正好撞上猫着身子的阮尔尔:“瞅啥呢小姑娘,天天来,等信呢吧,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难道平时演的太假了?”阮尔尔心底里琢磨着,但是为了打破尴尬只能露出假笑。
“哪个班的?”
“高三二。”
“喏,桌上有沓报纸还没分,进去帮我分好了插到教工信封袋,我先去打壶水。”
获得通关砝码,阮尔尔忍住内心的雀跃,迈着坚定沉稳的步伐走进收发室,先按着大爷的指示把报纸分好,然后来到自家班级的信封袋前,深呼吸了一下,抽出全部信件。
“李莘莘的、章天意的、黎克恩的、兰溪的……”
只剩最后一封了,阮尔尔手抖的愈发明显。她缓缓抽开第四封信,第五封信一个字,一个字的映入眼帘——
“阮—尔—尔—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