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扬路过篮球场,偶然发现庄若梦倚在篮球架下边发呆。
这会儿虽然是下了夜自习,但教学楼依然是灯火阑珊。白织灯透过窗户投射到篮球场,但是正好躲过了篮球架下,庄若梦正是躲在这一处没有光照的小区域。
想到前几天跟邵东起冲突误伤了她她,肖扬总觉得对不住,但是庄若梦平时总是成群结队的,他也没找着机会道歉,现如今……,肖扬没多想,径直走了过去。愣是走到了庄若梦跟前,这姑娘才发现了他,而且略受惊吓。
“庄若梦,那天的事,对不起。”肖扬倒是毫不含糊。
庄若梦苦笑道:“没事儿,你应该也不是故意的。”
“当时火气上来,一下子上头了,没看清楚……但是你也够勇气可嘉啊,男人打架还敢往上拉。”
“其实当时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潜意识就指挥着我这么做,没经大脑。”
“说到底还不是怕我把邵东给揍了,哈哈哈。”
肖扬说完便哈哈笑起,庄若梦却轻轻叹气,略显哀伤,问道:“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邵东的试卷已经铺满整个桌子,按照这一天三五张的量来算,再不出几天就可以堆出一座山头来。他要再不回来,怕是全校都要知道了。
(姜濛家)
“什么?他去考艺术?”
“对啊,他说他一直有个艺术家的梦。”
“艺术家,他去做艺术家,以后谁来给他爸搞事业!”
告别了庄若梦,肖扬百无聊赖的回到宿舍,干躺着。
最近老撞见任蕊,不是在走廊,就是在食堂。那天就是在篮球场又给撞见,赶巧邵东分了个神,球失手了,肖扬以为他是在看任蕊,气不打一处来。其实邵东在学校也不爱交朋友,跟肖扬走得近完全因为是同桌的关系,再加上他是走读生,或者应该说成“他比较喜欢交异性朋友”。
男生就没有嫉妒心吗?只怕是女生写在脸上,男生记在心里。
邵东跟孙道临不打不相识,虽然嘴上哥们哥们的,私底下还是耿耿于怀。走到哪哪儿都恨不得把阮尔尔拴在一起,阮尔尔直呼快受不起他窒息的操作,俩人在家门口急了起来。
“你太过分了!”
“我怎么过分了,这是在保护你。”
“你是在监视我!”
“你个小女孩第一次出远门,知道什么叫社会险恶吗?”
“社会才不险恶,你最险恶!”
正吵得不可开交,邵东戛然而止,倒吸口气,难掩尴尬的道:“爸、妈,你们怎么回来了。”
阮尔尔心凉到嗓子眼,颤抖着转过身,用仅剩的气力挤出微笑,缓缓道出:“叔叔阿姨好。”
清晨,闹铃准时在六点响起,徐海洋还在酣睡,纪合欢伸了个懒腰便起床了。
纪合欢的工作是幼师,生活习惯规律。每天去上班之前都会把早餐给徐海洋准备好,有时候是南瓜粥配包子,有时候是吐司夹鸡蛋,外加热牛奶。他俩相识于一个普通的饭局,朋友的朋友,几个姑娘被起哄轮番敬酒,纪合欢不胜酒力,被灌的晕晕乎乎,徐海洋便英雄救美了。
“你成年了吗?”徐海洋曾反复这样问她,纪合欢恨不得把身份证打印放大十倍贴在徐海洋床头。
“都工作了,就别留这个发型了,不然老让我有种欺负未成年少女的错觉。”
徐海洋单身了多年,在几乎对女性失去兴趣的边缘上接住了纪合欢。他不确定自己喜不喜欢她,但他能确定她很喜欢他。
徐海洋和邵东正通电话。
“我说你小子别拖了,我那琴再不修就真的修不了了。”
“我这都快火烧房子了,忙过这档事就给你弄。”
“怎么了,要帮忙吗?”
“家事家事。”
邵东放下电话,挨着阮尔尔坐下,客厅里开着暖气,但是阮尔尔的手依然冷的像冰箱里冻了三年的鸡爪子一般。
“爸、妈,事情就是这样,我现在成绩之所以能那么好都是因为尔尔的鼓励,她对我那么好,这次她来这边考试我也不能袖手旁观对不对。天这么冷,她住那个宾馆空调坏了,手都快生出冻疮来了,那可怎么画画。”
“姑娘,你一个来考试真是不容易,安心住下,阿姨这就给你准备房间。”
“妈——,其实,尔尔前几天就被我强行带到家里来住了,不过你们放心,她一个人睡我房间,我睡外边的沙发上的!!!”
邵东慌忙解释,但是邵爸却是一副意味深长的表情,顺嘴说道:“你胆儿够肥的,就算准了我跟你妈不会把你腿打断?”
“爸,您怎么能忍心呢对吧。”
邵东爸爸看着缩在矮凳,快把自己手指抠破的阮尔尔,再看看挨在她边上的自家儿子,竟生出一丝安慰。
吃过饭,邵东妈妈把阮尔尔赶出厨房,让邵东带她出去逛逛。
阮尔尔过来这么些日子,不是考点就是宿舍,还真是没有认真逛过省城的大马路。邵东接到老妈下的命令,骑上他心爱的小摩托,车上阮尔尔和徐海洋的破吉他,乐不思蜀的出门了。
省城的夜景就是比小城镇的漂亮多了,流光溢彩的。邵东载着阮尔尔一路驶过高楼林立的繁华大道追赶比他们开得快的多的大排量摩托,又窜进烟雾腾天的小吃街给阮尔尔买了十几串烤肉,最后把车停在河堤边的一家小酒吧门口。
阮尔尔摘下头盔,卸下背上的琴。
“肩膀累了吧,来,吃点肉补充补充体力。”
“所以说,徐海洋交了新女友,活过来了?琴不是你上次用的那一把吗,怎么坏了?”
“这小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抽风了自己给摔坏的。”邵东把阮尔尔扶下车,指着酒吧门口继续说:“我约个朋友把琴给他,来,一起进去。”
阮尔尔瞅着闪烁出诡异光环的灯牌不敢迈步。
“没事,来吧。”邵东牵起她的手大步流星往里走。
邵东拉着阮尔尔轻车熟路的穿过人群,直达吧台,迅速跟联系人接头,交货,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你在这儿打过工吗?”阮尔尔好奇的问。
邵东笑笑,顺手接过调酒师递来的一杯鸡尾酒,推到了阮尔尔面前,说道:“mojito,适合女生,专门给你调的,尝一尝。”
这杯酒绿蓝相间,混搭着冰块跟薄荷,在灯光的照射下晶莹剔透的。
“好漂亮啊!”阮尔尔浅尝一口,立马瞪大了眼睛伸出舌头不停吸气:“好辣!”
酒吧里人欢马叫摩肩接踵的,都挤在小舞台前边像是在等待着什么。果然,灯光缓缓变暗,几个黑衣人走上去拿起乐器,全场一下沸腾起来。邵东定眼往台上一瞧,五人里有俩是他认识的,还是以前一起玩乐队时认识的的老朋友。
原来这小酒吧今天如此拥挤,弄半天都是是来看演出的。阮尔尔倒是兴致勃勃,说到底骨子里还是个摇滚少女,一跟上节奏就停不下来,酒也不嫌呛口了,喝完了还让邵东再来两杯。
中场休息,鼓手放下鼓棒就窜下舞台直奔邵东:“你小子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说一声,多少年没见了。”
“我都缩在这旮旯角了都能被你瞧见。”
“邵公子不管在哪里都是人群焦点。”
俩人惺惺相惜的聊了起来,阮尔尔好奇宝宝似的盯着鼓手男孩,年纪看上去比邵东大一点,头戴发箍,黑色卫衣。可能发觉到有人在盯着自己,他下意识的朝阮尔尔看去。邵东连忙介绍:“疏忽了,介绍一下,这是我女朋友。尔尔,这是我哥们阿华。”
“女朋友?新的?”阿华露出诡异的笑容。
“差不多行了啊,得寸进尺~喝一个。”邵东赶紧给阿华猛灌了一杯。
“邵东!”一个女孩突然从邵东身后抱住他,咯咯地笑得花枝乱颤,吓得他赶紧把女孩的手拨开。
邵东本能反应的望向阮尔尔,只见她一脸平静,端起酒杯不慌不慢的又喝了一口。女孩嗖的转到邵东跟前搂住他的脖子,喃喃道:“你是专门回来看我演出的吗,刚唱的怎么样?”
“咳,咳咳——”阿华突然猛咳,不停的给女孩使眼色。
“怎么了?”女孩子怔怔地没反应过来,阿华赶紧一把把她拉了去。尴尬的对阮尔尔说:“这是阿亚,朋友,都是朋友。”
“对对对,朋友。”邵东惊出一身冷汗。
阮尔尔又喝了一口,杯子已然快见底。天花板上双子星的灯光投在阿亚画着浓妆的侧脸上,大耳环忽闪忽闪的,直射阮尔尔眼睛。
“女朋友?”阿亚问邵东。
邵东揽过阮尔尔肩膀说道:“对,我女朋友。”
“固定的?”
“大小姐,你酒量也太差了吧。”邵东背着阮尔尔一步三摇的走出酒吧,半天没打到的士,只能慢慢往家里走。
“冷吗?”
阮尔尔摇头。
“第一次喝酒?”
“嗯……”
“以后没我在不许喝酒哦,这样很危险。”
“……嗯,你管那么宽,你家住海边吗……?”
“我不管你管谁,我要对你负责的。”
“你……你要管的人多了去……”
“阮尔尔,你看到的都是假象,假象。”
“哼。”
“以前呢,我是挺不靠谱的,但仅限于认识你之前,后来不是从良了嘛,所以,你知道的……”
邵东一顿坦白后满心期待着阮尔尔的回馈,谁知半天没见她反应,抖了两下,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难怪这么沉~”邵东用力托了托阮尔尔屁股,脚下生花的朝家里走去。
次日,阮尔尔头痛欲裂的醒来,床头的闹钟指向十点,她反射性弹起,才想起今日没有考试。
口渴难耐,掀开被子下床,发现自己是穿着睡衣的。只记得昨晚邵东背着她,迷迷糊糊中回到家,后面的事就记忆全无了。阮尔尔拉开窗帘,阳光刷的冲进房间,填满角落。窗外景致正好,是个好天气。阮尔尔伸伸懒腰,打算去找水喝。
拧开门,隔壁邵东的房间门是开着的,但人没在。
阮尔尔轻手轻脚的走向厨房。
“尔尔,起床啦?”
邵东妈妈正在厨房忙活,看到阮尔尔进来,俩人都吓一跳。
“那个,阿姨早,我喝水,喝水,呵呵呵呵~”
“你坐,阿姨给你倒。”邵东妈妈把阮尔尔摁在椅子上,转身就端来水和早餐:“快吃吧。”
··妈妈准备的早餐有七八个盘子,中西式皆有。阮尔尔在家住了十几年,亲妈都没这么正经的给她煮过一次早餐——平日里自己扛着饭盒去学校食堂,周末是给两三块钱到门口买豆浆油条。
“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所以就多做了一点,你太瘦了,多吃点。”邵东妈妈担心阮尔尔拘谨,特意帮她给面包刷上果酱,再夹上荷包蛋,亲手递给她。
阮尔尔接过三明治,问道:“阿姨,邵东出去了吗?”
“对啊,大早说有事,怕吵你睡觉可能就没叫你,他说很快回来。”
阮尔尔小心谨慎的开始吃早餐,跟邵东妈妈两人面对面坐着,简直坐如针毡。万幸的是没过一会门铃响了,阿姨起身去开门,阮尔尔这才松了口气。
门口传来几个人的对话,听上去像是来找邵东的,好像在搬东西的样子,阮尔尔忙放下碗快打算去帮忙。没想到阿华一眼认出阮尔尔,率先朝她打招呼。阿华身后的女孩不淡定了,嘴巴张了老半天没合上,随后蹦出一句:“什么,你俩都同居了?!”。
“邵东的车还扔酒吧门口,顺路给他送过来。你酒醒了吧?”阿华问。
“邵东呢?”女孩子眼珠子转来转去。
“你是……?”
“我是阿亚啊!你是不是还醉着呢!”
“阿亚?你变身了吗?”阮尔尔怎么也不敢把眼前的阿亚跟昨晚的歌特少女联系起来。不施粉黛的阿亚看起来精神倍好,卷发披肩,阳光健康。
“邵东出去了,你们要不要先进屋坐坐?”
“阮尔尔,瞧瞧你一副女主人的样子。”
阿亚趴在邵东的摩托车上喃喃自语。阮尔尔尴尬的答不上话,还好邵东妈妈帮忙解围,把大家都请进了屋。
“尔尔,给客人倒杯茶。”
“嗯?”
“快去。”
阮尔尔带着疑惑走向厨房,忍不住向邵东妈妈投去不解的眼神。但是邵东妈妈脸上只有微笑。
病房里一切如常,朝歌躺在病床上,安静的犹如一幅画。
奶奶正准备给朝歌洗头。为了方便清洗,朝歌昔日的及腰长发已经被剪掉,变成了现在的齐耳短发,乍一看跟阮尔尔的发型还大同小异。
“奶奶,我来帮你。”邵东赶忙接过脸盆。
邵东轻轻把朝歌挪到床沿边,扶住她的后脑勺,慢慢将头发沾湿,再均匀的抹上洗发水慢慢揉搓。以前第一次给朝歌洗头的时候没掌握好洗发水用量,挤出一大团,弄出满床的泡沫,所以后来每次洗头都格外小心。
邵东许久没有这样近距离的观察朝歌了,她似清瘦了不少,脸颊越发接近月白色,嘴唇透着淡淡的粉红,配合着呼吸机在均匀的呼吸。
“等好起来了,就再把长发留回来。”邵东温柔的说。
其实邵东每次寒暑假回家都在寻找当年闹事那拨人的线索,无奈他们早已豆剖瓜分,无处寻觅。“躲得真够好的,掘地三尺也要把你们几个混球挖出来”,邵东暗立誓言,朝歌的痛一定要从他们身上十倍百倍的补回来!
“还有还有,这小子以前跟阿广俩人翘课,在学校里边吃冰激凌招摇过市的,没爽几分钟就被校长喝止,问他们几班的,阿广那小子差点就要自报家门了,结果邵东灵机一动扔了冰激凌拉起他就跑——”
“都被抓住了,再跑?”
“因为邵东说:‘他既然问班级就肯定不知道咱哪个班的,而且都穿着校服,只要我们跑得够快,回头他一准记不住咱长啥样’。”
“这……哈哈哈哈哈——”
阮尔尔和阿亚笑的前仆后仰。
邵东一进门,就看到这和谐的一幕。“挺欢乐啊。”
“你回来啦,正跟她俩聊你以前的糗事来着。”
“别太坑啊,我还要在阮尔尔前面保持完美形象呢。”
“邵东,你去哪儿了啊,都这么久才回来?“阿亚娇嗔道。
邵东看了一下阮尔尔,说道:“有点事,忙完了。尔尔,明天的车票买好了。大家一起去吃个饭吧,我请客。”
为了狠宰邵东一次,阿华选了一家死贵死贵的西餐厅,美其名曰是为了照顾女生的感受。江畔的云顶餐厅上,整个城市的美景净收眼底。
“一份牛排一两百……”阮尔尔目光心虚的看看邵东。
邵东笑道:“只管点,哥有的是钱。”
“那我就不客气!”阿亚跟阮尔尔坐一排,听到指令,打算大杀四方。
点餐完毕,阿亚抛开话匣子:“虽然,我很嫉妒……但还想想听听你是怎么把邵东降服的。”
“我是没那个自信去降服他的。”阮尔尔说。
“别谦虚了,你有。”邵东说。
“邵公子又痞又帅,家境殷实,出手阔绰,追他的女生前仆后继。”阿华说。
“所以阮尔尔你真的是中头彩了。”阿亚悻悻的。
“要不借你几天?”阮尔尔说。
“真的吗?”阿亚蹭的坐直了身子,直盯邵东。
“我反对”,邵东说:“我还想多活几年。”
“你!”
“别理他,他这都是给惯的,回头让阮尔尔收拾他。”阿华连忙给阿亚夹菜,连声安慰。
“你这大小姐除了阿华谁伺候的来,回头我小命不保。对了阿华,阿广他们怎么不一起玩了。”
“嗨,不就那事之后,他们就都不玩了,转学的转学,搬家的搬家,很久都没联系了。”
“要我看就是他们几个怂,干嘛要忍气吞声的,又不是我们的错!”阿亚义愤填膺。
“是我的错。”一阵沉默之后,邵东开口了:“老马他们当年就是对朝歌动了邪念……起初我以为是他们先招的她,我后才对朝歌施以援手。其实是他们跟我有仇在先,奈我不得才对朝歌下手!那群混账!”邵东紧握拳头,怒火中烧。
回程路上邵东一言不发,阮尔尔知晓他体内一直都掩盖着一股能量,蓄势待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