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护短
撕裂的疼痛终于从身体里抽离出来。
沐河清眼前一黑,身体内所有力气悉数散尽,身子一软就往前栽去。
一只手臂一把揽住少女的纤腰,轻轻一带,便将人揽入怀中。
右边的男子堪堪伸出手臂,悬停在半空中,捞了个寂寞。
褚澄悄没声地跑到他面前,上下夸张地打量起男子方才伸出去的手,无声地表达他对于自家先生竟然想要主动接触女子并且还没有接触到这件事的惊奇。
只是……那男子把玩着面具不爱搭理他。
楼破岚早就察觉沐河清不大对劲。他和这个狗屁先生打了一架挂了彩,还憋屈着呢,这女人就进来了。进来也倒好,还能给她卖个惨,结果呢?一直盯着那个穿绿衣服的看,有什么好看的?不就长得斯文了点吗?
有他好看吗?
真要拍着良心说,说不准还没这个戴面具的家伙好看呢!
然后……然后就晕了这是?
还好他出手及时,不然就被那个戴面具的抢了先!
少年紧紧盯着还窝在他怀里的少女,神色紧张。
右边戴面具的男子微微垂首,看着埋在少年怀里呼吸声紊乱急促的少女,皱眉——不是装的。
可也没听说过沐家这个千金小姐身体孱弱啊?
什么毛病?
少年为了让少女倚靠得更加舒适,也干脆倚在墙边,温热的手掌搭在少女的软腰上,一张俊脸微微红了。
沐河清艰难地平复着气息,缓了许久。
见她算是恢复了,楼破岚这才恋恋不舍地放手,伸手扶着她站好。
沐河清示意他无碍,却眼尖地瞥见少年脸上新冒出来的淤青,直接上前一步,挡在了少年身前,将他护在身后。
男子看着她一副护短的模样,懒洋洋地笑了。他唇角微弯,面具下的一双眼仔细观察着少女平淡如水的面孔,压迫感十足。
啧,他咂了下嘴。
真是个没有感情的小女娃。
楼破岚看着护在他身前的少女,眼中的寒意像是冰雪消融般逐渐退去,眼眸微亮。
沐河清挺直了脊背,抬眸直视男子的假面道:“初次见面,失礼于先生,望先生见谅。”
声色清冷,波澜不惊。
他笑道:“我自然见谅。沐小姐身子不适,人之常情。”
沐河清点头,轻描淡写道:“那是最好。盟友间毕竟不能少了和气。”
说我沐河清便带着楼破岚向茶桌旁走去。
此话一出,逍遥先生轻笑出声。笑声懒散却不减愉悦。
听听……他听到了一个多有趣的说法。
楼破岚紧跟其后,却睁大了无辜的双眼,一脸诧异。
盟友?
他之前还未搞清楚状况就被拐骗至此,沐河清给他选了个武试,他皮了一会儿揍了几个人一开始还觉得好玩,结果又被这个带着面具的家伙弄挂彩了!
现在跟他说什么盟友?!
嗯?!
跟这个面具男成为盟友?!
他是谁?他在哪儿?他要到哪儿去?
楼破岚疯狂用眼神暗示沐河清,眼睛快眨抽了,沐河清愣是没理他。
她在叶寒舟左手边坐下,向他点头致意,算是打了个招呼,接着取了桌上的茶盏自斟自饮,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好像身边没有楼破岚这个人。
叶寒舟又给沐河清斟了一杯茶,推过茶盏,沉声问道:“身体不适?”
语气中竟带上了微不可查的紧张。
顾流云闻言看了他一眼。
叶寒舟眉宇硬朗,神色淡漠,本是杀伐之人,此时却因为或多或少的关心竟多出几分烟火人情味。
顾流云看着好友的目光有些玩味,细细打量起与他正对面的这位少女。
沐河清颔首:“已经无碍。”
她又状似无意道:“这位公子……腰上的挂饰,倒很精巧。”
叶寒舟闻言看向顾流云腰间那枚环佩,确实精巧,颔首道:“是流云家传之物。”
沐河清又抬眸直视对面之人,声音平静:“叶公子,不介绍一下这位公子?”
叶寒舟语气不明:“……我还以为你们互相认识。”
沐河清勾唇浅笑:“没见过,也不认识。还是劳烦介绍一下。”
顾流云倒是先笑着开口:“沐小姐,初次见面。顾某名流云,小字乘风。已是久仰小姐名讳。”
沐河清闻言敛眸,笑着不客气道了一句:“倒是没听说过公子名讳。”
顾流云也不恼:“沐小姐手眼通天,在下却微不足道,不详名讳也是自然。”
沐河清皱眉。手眼通天……实在不是一个好的形容。
叶寒舟听见此话眉心紧蹙,看着顾流云儒雅假笑的脸,心里有些不快:“乘风!”
顾流云笑笑,却没有要道歉的意思。
楼破岚黑眸微微眯起,眼中映出顾流云青色的身影,戾气一闪而过。
屋中无人说话。
短短片刻,两人便交上手,实在是褚澄意料之外的事。
看着一屋子人有些剑拔弩张,褚澄只好硬着头皮站出来,朗声笑道:“好啦各位,来我楼中者,皆是轻鸿楼尊贵的客人。沐小姐在文试过关斩将,楼小公子在武试中大放异彩,实乃我轻鸿楼之幸事。不如各位先坐下,彼此畅谈一番?也不枉那个什么……良辰美景!”
室内的空气终于有些放松。
楼破岚闻言正想在沐河清身后一屁股坐下,却被少女一把抓住被迫站住了!
他弯着腰,狼狈地保持住平衡,瞪大了眼:“你……”
话还未出口,就被少女冷清地喝住:“站好了。”
沐河清环视屋内:“先不提其他。阿岚虽然顽劣,却也做不出平地上摔跟头这种蠢事。我便好奇了……他脸上的伤,从何而来?”
少女冷清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可给人的压迫却不容忽视。
楼破岚眼眸微亮,一眨不眨地看着近在咫尺神色平淡的少女。
叶寒舟和顾西皆眉心紧蹙。
褚澄手中的折扇又歪倒在一边,愣是说不出话来。
“是我技不如人。”
“技不如人罢了。”
尴尬和寂静被打破。
沐河清诧异抬眸——竟是楼破岚和逍遥先生又同时发话了。
褚澄:“……你俩当真不是一家人?”
叶寒舟、顾流云:“……”
逍遥先生站直,闲闲地舒展了一下身子,又补了一句:“很有自知之明啊,小孩儿。”
褚澄:“……”
叶寒舟、顾流云:“……”
楼破岚:“……”
沐河清:“……”您,还不如不夸。
话说这语气怎么听得有点耳熟?
沐河清不说话了,瞅瞅楼破岚这个“小孩儿”。
“小孩儿”一张伤痕累累的俊脸阴晴不定,好不容易憋出一句:“……你才是小孩儿。”
“噗嗤——”褚澄忍不住了,画面简直感人。
楼破岚梗着脖子放话:“今日算我一败,来日方长,尚未可知。”
他难得认真地盯着眼前比他高出不少的面具男子,尚有些不服气。
逍遥先生摊了摊手,没说什么。
楼破岚也不再多话,在沐河清身后站得笔直。
“呵呵诸位啊,既然这谁打的谁也谈开了……咱们这儿还有好茶还有好酒,你们便好好品、好好喝!我呢,还得去琢磨琢磨我的终身大事呢,这便先行告辞了。”褚澄见气氛已经步入正轨,也不枉他辛苦调节,于是非常爽快地告辞了。
褚澄端着憨态可掬的笑容走出房门,忽然一下子就瘫下来,靠着房门蔫蔫的。
妈呀,他今日算是见识到了沐河清能有多厉害!
这个沐河清,女扮男装也就罢了,还敢当面开罪程出琅那小人;文试过了也就罢了,那小子不过被随便捡来的,竟然也轻易过了武试?
开玩笑,当他轻鸿楼的门槛很低吗?旁人削尖脑袋都挤不进去,怎么这俩人一个比一个猛呢?
更别提她眼下孤身入敌营,轻鸿楼是他们的地盘,叶寒舟和顾流云也是他们的人,关键还有真正的主儿在这儿看着呢?谁给她的底气让她护短?
简直是……狂妄得清新脱俗独一无二啊!
褚澄拍拍自己的小胸脯,假模假样地长出一口气,作势安慰自己。
一溜烟儿,寻倾流去了。
终身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