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10点50分,阳光正好,女子400米赛道上,一个瘦弱的背影看起来有些凉寂,与周围热血澎湃的气氛格格不入。
终于来了。她深呼吸一口气,手心,额头上皆布满细密的冷汗。一瞬间,似乎世界都离她远去,没有喧嚣,没有欢笑,只有静默。
“小媛!”看台上传来林克明朗的喊声。
一激灵,夜媛眼神里慢慢有了光彩,循声望去,阿克正站在观众席最高一层的中间位置,脸上是明晃晃得胜过太阳的笑容,手上正挥舞着一件T恤,全然不顾周围人的眼光。
“真傻。”她揪紧的心稍微放松。只有阿克,才会为她这样做。一生得此好友,夫复何求?
见夜媛看过来,林克的笑容绽放得更加灿烂。他把手上的T恤放下,朝她比了个“加油”手势,一切尽在不言中。
“扑哧!”夜媛忍不住笑出声,惹得她身旁的选手都奇怪地看她一眼,接着,便继续专注于做热身运动。
被林克这样一闹,她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大家准备一下,三分钟后开始比赛。”裁判员看了看表,对她们几个选手说道。
比赛场上有六名选手。清一色的高马尾,运动短裤短衣,灰色钉鞋。只不过,夜媛过于瘦弱,站在她们中间,更显得“弱不禁风”。
“各就位!”三分钟时间很快过去,裁判员举起手上的气枪。“预备!”
听到这句话,选手们摆好奔跑姿势,脚尖着地。身体重心向前移,眼睛看着前方。
“砰!”气枪打响,比赛正式开始。
夜媛起步比别人慢半拍,只得吃力跟在后面。
“加油!加油!”四面八方的加油声,观众们都卯足了劲儿为认识的人加油打气。
“呼!呼!”奔跑中,夜媛只听见风不停从耳边刮过的声音。
渐渐地,她与前面的三个选手拉开五米左右的距离。
跑到200米临界线时,她明显感觉到自己呼吸变得越来越重,意识开始变得模糊。这时,关于初一时的记忆大量地涌进脑海里,摔倒,失落,暗暗责备的眼神,虽然模糊,但却让她尝到一丝苦涩的味道。不自觉地,脚下的步伐开始放慢,与后一名的选手只差一米的距离。
一百米又过去,她还是暂居第四名。
“小媛!加油!”当她感觉到自己快喘不过气时,林克的身影出现在赛道旁边的通道上。
“阿…克…”夜媛动了动嘴唇,喉咙干涩得差点说不出话。“呼!呼!呼!”
“不要说话,好好调整呼吸!”林克以同样的速度跟着她的脚步“还有80米!加油!”
“呼!吸!。”她试着调整呼吸,一次,两次,三次,逐渐找回了些精神气,脚下的速度快了些。
“小媛,加油!还有50米!”林克的声音,每当夜媛意识开始涣散时,适时地响起。
“小媛,加油!还有30米!”
“小媛,加油!还有10米!”
“小媛,还剩5米!”
“小媛,你完成了!”直到跑完最后一米,林克依然在距离她最近的通道上为她加油打气。当她终于跨过那一条终点线时,好友几乎是飞奔过来扶着她,看起来比自己得了冠军还高兴。
“呼!呼!呼!”她边喘气边虚弱地露出一个笑脸,脸如白纸般苍白。“那么…激动…干嘛?我…又没…得…第一…只是…第四”好累,感觉要睡着了。
“第几名都无所谓。”林克承受着她整个身体的重量,眉头皱都没皱,像对待宝贝一样,温柔地把她扶到操场中间的草坪上,远离熙攘的人群。“你已经做得很好。”
“你…真会说话。”她的气息渐渐稳了些,血色慢慢回到脸上。
“要不要喝水?”阿克手上不知何时多出一个棕色的保温瓶。
“要。”笑得有气无力,她的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水。“让我坐在草地上就行。”脚下是细软的小草。
他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坐下,接着,把水瓶的盖子拧开,递给她。“刚跑完步,慢点喝。”
她接过水瓶,喝了一小口,顿时觉得喉咙舒服许多。
“现在有没有感觉哪里不适?”他从口袋里拿出纸巾,抽出一张,帮她把额头上的汗一一拭去。
“安啦!我哪有那么弱?”她一动不动地让他擦汗,但看见他紧张兮兮的样子,不禁想笑。
“那就好。”他舒出一口气,擦干了汗,顺便帮她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发梢。
几分钟后,恢复得差不多,她指了指身旁的草地“你坐。”
林克没说什么,也曲腿坐在她身边。
秋天的阳光并不热,暖暖的,夜媛的心也跟着暖起来。
“阿克。”她仰头,看着蔚蓝的天空,舒服地闭上眼睛“谢谢你。”
林克看着女生消瘦的侧颜,潋滟一笑“我们谁跟谁?还这么老套。”
“哈哈哈!”听到这句,夜媛嘴角的弧度弯得大大的
“夜媛。”一道凉凉的声音,不高不低,传过来。
“江离忧。”睁开眼,江离忧出现在她正前方一米处,冷眼看着他俩,准确地说,看着她。
林克虽有疑问,但没说什么,安静地打量着眼前跟他身高相仿的男生。目光在触及江离忧的脸时,眼底快速闪过一丝讶异,继而恢复一贯的嬉皮笑脸。
“原来你在这?”江离忧缓缓开口,神情漠然。
“找我有事?”夜媛起身,任由风吹动她宽大的上衣,加上没有任何肉感的“火柴腿”,看起来极为消瘦。
“他是谁?”林克也跟着起身,一手揽过夜媛的肩膀,笑容灿烂。
“我班同学,江离忧。”狐疑地看了眼阿克,她介绍道“这是10班的林克。”
“学校规定,禁止在校园内搂搂抱抱。”周围升起几分冷意。
“搂搂抱抱?”她不解。
“我和小媛之间可不是简单的‘搂抱’二字可以概括的。”林克眼里带着挑衅。
阿克说得没有错,但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教导主任最喜欢抓校园恋爱。”明明是好心好意的提醒,却让人觉得背后冷风嗖嗖。
夜媛终于知道他想说什么“我跟他,怎么可能?”指了指身边的人。
“小媛,其实我们可以试试。”林克朝她眨眼一笑,随即眼光落在江离忧的身上。
“玩你个头!”夜媛白好友一眼。“拿开爪子。”
“阿克是我的朋友。”正了正脸色,她解释道。
“‘男’性朋友”林克补充道,刻意把“男”字读音给加重,放在夜媛肩膀上的手收了回来。
“我不感兴趣。”冷冷留下一句话,江离忧转身就走,留给她一个瘦削的背影。
夜媛一股气由丹田而出,奈何人已走远,只得干瞪眼。江离忧明显不相信她的话。
看着男生远去的背影,林克的眼里出现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
“阿克!”夜媛越想越放不下“我有事,走了啊!”话音刚落,人已跑出了几米开外。
“是个麻烦的人。”林克皱眉,起身,裤脚沾了些草屑。
一阵风吹过,带起他额前的碎发,似乎把他眼底的温度一并带走,只剩下,凉凉的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