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映在一张青红斑斑的脸上。袁野抬手挡在眼睛上，隔去那道扰人的光影。迷迷糊糊间他睁开眼睛，刚一动，就觉得脸上一阵疼痛。他咧着嘴，伸手摸了摸脸，却摸到布样的东西，他扯下来一看是两张张创可贴，不禁皱起眉头。他的脑子嗡嗡作响，一时想不起自己发生了什么？只能再度闭上眼。

　　过了一会儿，有些清醒起来的袁野坐起身打量着这间陌生的房间，宽大的白色包皮靠背的大床，床边有一张同色的梳妆台，整排的嵌壁衣柜，前方的墙上嵌着一方书柜，书柜下紧贴着墙放着一张实木书桌，桌上整齐的放着一叠书，还有几个照片摆台，他掀开被子下床走过去，拿起一张照片定睛辨认，发现照片上的人竟是池澄。他纳闷地想：“这是池澄的家？我怎么会在这儿？”

　　他抚着额头努力的回忆着昨晚发生的事。可他的记忆只停留在自己在酒吧喝酒时跟一帮社会人发生摩擦，跟他们打了一架，后面的就想不起来了。

　　他转身拿起搭在矮凳上的外套穿上，对着梳妆台的镜子照了照。自己的眼角和嘴角都结着血痂，脸上青红一片，有些肿，还泛着黄，看起来是被擦过碘伏。他咂了下嘴，自己这副样子可真够狼狈的！发现没有鞋的他只能就着袜子往外走。

　　他打开卧室的门，就看到一个不大但雅致的客厅，另一边传来声响，他抬头看去是个开放式的餐厅，声音从餐厅的转角处传来，他循着声音走过去，却瞥到身边的墙面上挂着一副大照片。

　　他停下脚步仔细看起来，一个女孩穿着舞衣和舞鞋，踮着脚尖绷直匀称的长腿侧身站起，一条手臂别在腰后，另一只捻着兰花指的手臂扬在半空，身体微微向后倾，抬着头看向指尖，大概是拍摄的角度较远，而且光线昏暗，人物的神情看的不甚清晰，只看到一列睫毛的暗影。女孩身姿秀挺，玲珑有致，恬静而优雅。

　　袁野脸色一动，然后继续往前方走去。在餐厅的转角处，他看到一个纤细的身影背对着他在厨房里忙碌。粉色的毛衣，蓝色牛仔裤，带着围裙，扎着马尾辫，低头在案板上切东西。从他的角度刚好看到池澄的半个脸庞，她神情专注，手上的动作轻缓又富有节奏。

　　池澄把切好的油条装盘放在料理台上，转身去关照炉子上的瓷锅，她用瓢羹舀起一点粥，轻轻吹了吹热气，小心的试了下味道，感觉有点淡，又加了点盐，搅拌均匀后关火。撒上花生末和香菜末，露出满意的微笑。

　　袁野就这么怔怔地一直站在那儿看着，虽然看不到她的脸，却依然心中温暖。

　　池澄反身时突然就对上袁野闪光的眼眸，她微愣之后伸手跟他招呼：“袁教官”。又觉得这样很傻，收起手别在背后，不好意思的别过眼。袁野轻笑起来，竟不觉得嘴角疼了。

　　他环顾四周，问道：“这是你家？”

　　池澄看着他点点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会把他带回家的。

　　袁野也踌躇着怎么跟她说自己昨晚发生的事。

　　而后两人同时开口：“嗯，昨……”

　　“我……”

　　两人又同时尬尴的停下来，袁野示意她先说。池澄继续道：“我做了早饭，你要吃吗？”袁野闻着食物的香气也感觉肚子饿了，于是点点头。

　　池澄转身就去把料理台上的油条和几碟小菜端到外面的餐桌上摆好，袁野偷偷舒了口气。正当池澄准备回身去端粥，却见袁野已经端着锅出来了。池澄微微一笑，忙着在桌上铺上垫子，又跑去拿了双棉拖放在他脚边，回身去拿了碗筷出来。

　　两个人相对而坐静静地吃着早饭。池澄做了一锅皮蛋瘦肉粥，买了酱黄瓜，什锦菜丝和油条，煎了两张蔬菜饼，她吃不了多少就饱了，剩下的都被袁野包圆了，这是袁野这几天以来吃的第一顿饱饭。

　　吃完饭，袁野很主动的收起碗筷就去厨房洗，池澄阻止，他却说自己在部队和军校里都习惯了生活自理。池澄看着在水槽前忙碌的袁野，再看看他脚上那双过小的棉拖，偷着笑拿起抹布去擦桌子。

　　收拾完后，池澄泡了一杯茶给他，袁野坐在沙发上环顾下四周，突然问道：“就你一个人住？”

　　刚才他打量过这间房子，虽然有两个房间，但家里没有多余人员的生活迹象。客厅衣架上只有一件女式羽绒服，家里除了池澄的照片没有一张家庭照或其他人的照片。路过玄关的时候，他看到鞋架上有一双女式拖鞋，一双他自己的鞋子和几双少女的鞋子，再想想她一个女生晚上带回一个醉酒又挂彩的男人，家里却半点声响都没有。如此种种，他就确定了这个房子只有池澄一个人住。

　　池澄仿佛看透他的想法，如实说到：“嗯，我是一个人住的，我爸妈各自有家，我妈偶尔会过来。”袁野猜到她是独居，但没想过原因，听她这么一说就愣住了，有些局促不安的直了直脊背，“哦，嗯，对不起啊！”池澄摇摇头示意他没事。从小她就被人说是爸妈都不要的小孩。面对过太多或怜悯或嘲笑的话语，她早就不在意了。更何况袁野他本就没有恶意。

　　袁野为了缓解尴尬，把目光转向对面墙上的大照片，他站起来走到照片下方，问她：“这是什么时候拍的？”池澄也走过来站在他身边抬头看着照片中的自己，说：“初二，我最后一次参加舞蹈比赛时拍的宣传照，我妈妈很喜欢，非要洗出来挂在这。”回想起妈妈当时的欢喜和骄傲，池澄淡淡的笑容里有些幸福。袁野点头，很真诚地说：“真的很好看！”

　　而后他们又聊了些学习上的事，基本是袁野问池澄答。至于昨晚的事情袁野什么都没说，甚至都没问过对方是怎么遇到他的？池澄不想伤他自尊，也就闭口不谈。虽然池澄很担心袁野，可她心里清楚，自己和袁野的关系根本够不上谈论私事的程度。

　　袁野看看手表已是上午十点，于是起身告别，池澄送他出门。袁野下楼梯时，突然回头对她说了声：“谢谢！”池澄淡淡笑着，点点头，目送他离开。

　　正月十六，池澄一早就去了火车站，接李欣和梁小薇，程雨欢她们。她们早就约好要到池澄家团聚，趁着报到前的机会再放松一下。

　　李欣最早到达，接着是程雨欢，等接到梁小薇时已是下午三点了。让她们意外的是，梁小薇竟然是跟冯肖军一起回来的。池澄几个交换了个眼神，一脸贼笑地看着那两个都扭扭捏捏的人。

　　回到池澄家后，早就忍耐不住的程雨欢一把将梁小薇按在沙发上要她坦白从宽。梁小薇只好供出元旦晚会时冯肖军跟她聊了几句，发现两人都来自H省，而且还是相邻的两个县，当下两人交换了号码，不过没联系。可放假回家的车上两人又遇上了，竟然还是相邻的位置，就一路结伴同行了。然后，然后寒假里两人也打打电话发发信息之类的。再然后，就一起回来了。

　　“好你个梁小薇，背着我们跟男人暗渡陈仓？说，你们都发展到什么程度了？”程雨欢依旧不放过她。

　　梁小薇推开她，“什么什么程度？我跟他，就是老乡，普通朋友！”脸却不自觉红了。鬼才信！

　　这几天，她们几个白天就去逛市内的景区，小吃街，女人街，晚上就看电影，K歌，日子过得相当的惬意。

　　明天就要报到了，她们买了一大堆菜回来自己做火锅吃，客厅里休业已久的电视机这几天重新营业，正在播着当下最热门的仙侠剧，餐厅里几个女生围着长桌举起酒杯相碰，电火锅里冒着腾腾热气，扑腾扑腾地翻滚着，几个人欢声笑语竟然就吃到了深夜，这个房子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

　　醉意朦胧的池澄推了推压住她手臂的李欣的脸，可对方已经睡着了，其她两个也已经横七竖八的躺在地铺上睡去了。

　　池澄在她们来之前，特意在空出来的，原本是妈妈的卧室，后来被她当做舞蹈室的房间里铺上地垫，又搬出所有的被子打成铺盖，这样她们四个就能像在寝室里一样一起聊天，一起睡了。

　　夜深人静，半睡半醒的池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