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因为淋了雨又吹了风,第二天温初阳开始发起烧来,烧到最后不得不去医院。
在烧得最糊涂的时候,温初阳做了一个梦:梦里温初阳回到了学校,姜书荷拉着温初阳去操场上晒太阳。姜书荷说:“你生病才好,应该呼吸一点新鲜空气。”
“苏扬传球。”他还在。
打到精彩的时候,姜书荷拉着温初阳走进了篮球场。
篮球场上有很多人,但是温初阳只看见了他。
姜书荷在旁边疯狂的加油,而温初阳只想把头埋起来。
打球的詹星越,注意到了姜书荷:“姜书荷,你声音能再大一点吗?”话音刚落,便被旁边的苏扬捶了一下头:“你专心一点?”
看着他们打闹,自己也会忍不住跟着开心起来。
突然温初阳眼前从天而降一个东西,顺手接住,发现是一件衣服,顺着角度往前看,是苏扬的:“你帮我拿着一下。”衣服上甚至还残留着他的温度。
旁边的姜书荷瞪大了眼睛,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凑到了温初阳的耳朵旁边,她说:“什么情况?你们背着我干什么了?你们什么时候关系那么好了。”
温初阳轻轻推了一下姜书荷,“在说什么呢,别人只是叫温初阳帮她拿一下衣服而已。”拿着衣服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衣服上随时会散去的温度,却把温初阳的心烫了一个洞。
苏扬他们赢了,听到周围的欢呼声时,自己也不自觉地笑了,
苏扬伸手想拿回他的衣服,低头用仅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对温初阳说:“温初阳,你不戴眼镜还挺好看的。”
在那一瞬间,温初阳想心跳加快的并不仅仅只有她。
苏扬接着说:“温初阳,等会儿一起回家吧。”
温初阳笑了点了点头,阳光、微风,一切都刚刚好。
梦醒的时候,温即明来了。在温初阳印象中很少能见到父亲,包括在温家。
温家世代经商,作为温家独子,温即明倒是异类,从了政,温家不喜。后来温即明干脆再也不回温家,温家老太爷无奈只得同意,只有一个要求:从政可以,先娶妻生子,孩子必须留在温家。六年的时间,他从西南一路高升,却鲜少回家。
当初的她不够勇敢,现在她希望苏扬能够勇敢一点,连带着她以前没有做到的那一份。
温初阳躺在病床上,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心中却是一片复杂。温即明坐在病床旁,看着女儿苍白的脸色,心里些许难受,但脸上依旧面无表情:“你妈呢,你都生病了,她还不回来。”温初阳看着父亲依旧一丝不苟的发丝,银色的边框眼镜,深色的大衣,还是那副儒雅的模样。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转过头去,看向窗外。
温即明叹了口气,他站起身,准备离开。
“爸。”温初阳突然叫住了他,“你后悔吗?”为了你的仕途,放任我在温家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鲜少过问我好不好,你后悔吗?温初阳很想就这样说出口。
温即明愣了一下,没有转身,沉默片刻后,缓缓开口:“你准备多久回温家。”
“我不会回去。”她轻声说,语气却异常坚定。
温即明走了,就和每次离开一样。
……
高三下期开学,苏扬转学了。闻茵陈却没走,留在了闻家老宅,闻家的戏院也还继续开着,但听说他再也没回过宜安。和他成为朋友,隐藏自己的心思,想陪在他身边,不断地靠近他,那曾是温初阳心中最卑劣的想法。
之后的学校生活依旧很忙,考不完的试、讲不完的题。仿佛这个世界并没有因为少了谁,就停止运转。
高考过后
温初阳越来越爱呆在外婆家,越来越不爱说话,越来越不爱笑,时常跑到闻家的戏院听戏,一听就是大半天。
外婆好像也发现了温初阳的不对劲。常常叫温初阳搬根凳子坐在院子底下,跟着她一起整理花草,晒晒太阳。
“阳阳,外婆也不知道你到底怎么了,但外婆知道你现在过得不开心,你能和外婆讲讲吗?”外婆轻声地问。
外婆思考了一会儿,接着说:“是因为小闻的儿子吗?”温初阳有些许惊讶。
“小闻的事情闹的镇子沸沸扬扬那么久,我就算再怎么两耳不闻窗外事也总能听到些传闻,你们是同学吧。那次你在医院呆了一个周,出院后那段时间经常来我这儿,动不动就去戏院听戏,听完回来就盯着你的琵琶发呆。”等了一会儿,外婆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哎,阳阳,你们谈恋爱啦?”
温初阳猛地摇了摇头:“是我一厢情愿。”
外婆摸了摸她的头:“你住院的时候,我见过他,是个很漂亮的小孩儿,你应该也听说了他家的事。京都的苏家,我原以为小闻只是就嫁了一个有钱的人而已,没想到呀……”外婆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回忆什么。
“外婆,你知道苏家?”温初阳没忍住问了。
外婆端起旁边的茶杯,放在手里,久久没有放下:“那个年代底蕴深厚能挺过来的,也不过就那么几个,哪能不知道呀。”放下茶杯,“阳阳,现在挺好的,你已经远离了那些纷争,他既然选择回去,那你们现在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听外婆的忘了吧。”温初阳的眼眶瞬间就红了,外婆见她没说话,便不再开口。
……
后来大学录取通知书到了,姜书荷要去北方读书,温初阳选择了南大,靠近大海的城市。
开学前约好一起吃了饭,到了才发现,她还叫了詹星越。
“阳阳,你看看你喜欢吃什么,尽管点,我哥说了今天的消费全部由他买单。”温初阳无奈地笑了笑。
“她应该点一些心肝猪肺,毕竟吃哪儿补哪儿。”詹星越阴阳怪气地说道。
姜书荷用筷子敲了一下詹星越的头,生气地说道:“詹星越,你是不是有毛病。”
温初阳倒也没生气,只是很疑惑,拉住了姜书荷:“什么意思?”
詹星越瞪了温初阳一眼,猛地喝了一口桌上的水,像是下定某种决心:“温初阳,你是不是没有心?苏扬走了那么久,你问都不问。”
“我们只是同学。”温初阳用力握紧手里的杯子。
“呵,同学?那我可真的替苏扬不值。”
“什么意思?”她不懂什么叫替苏扬不值。
“你就没想过你之前上次坏了那群混混的事儿,那天晚上路过的人那么少,谁报的警,他们难道查不出来吗?怎么没有人来找你麻烦?校庆演出沈轻梦生病了,为什么非得加一个你,难道他一个人不能唱吗?你就没想过为什么喜欢打球的他,那个周为什么突然转性了,一直在教室里睡觉?你住了一星期的院,你就没有想过那一周的笔记是谁写的、作业是谁送的吗?你就没想过……”字字诛心。
“够了,詹星越你干嘛,你说这些干嘛?这些和阳阳有什么关系。”姜书荷像是知道些什么,急忙打断他。
温初阳的眼眶里不知道什么蓄满了泪水,看了看姜书荷,又转头看向詹星越,这些都是她不知道的事,仿佛故事中人不是她,又的的确确是她。
詹星越重重地放下了手里的水杯,抬眼看向温初阳:“和你没关系吗?”
他的话,像是打开了一扇她从未察觉的窗户,让温初阳看到了那些被忽视的真相。
她愣在了那里,詹星越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默默地低下了头,不再说话,片刻后,起身:“你们吃吧,我先走了。”詹星越起身从温初阳身旁经过,温初阳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腕,哽咽着:“这些他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半晌没听见回答,温初阳松开了手。
其实答案是什么温初阳知道,他不曾说出口的事情也是温初阳的秘密。
詹星越觉得温初阳看起来很单纯,不谙世事,但世家大族出来的孩子,没有哪个是真的蠢笨的,就连她也不例外。就算在温家过的不尽如人意,但温家该教的东西也一样不落。
温初阳知道为什么詹星越会告诉她这些,他想她让为着这些情谊,帮帮苏扬。詹星越应该知道了她和温家的关系,毕竟就算抛开温家她还有个在京都身居高位的父亲。
但是……
“苏扬你能明白的吧。”温初阳喃喃道。
……
开学前,温初阳收到了一个包裹,是从京都寄来的,没有署名。打开,温初阳愣住了:是被姜书荷不小心打碎的兔子灯,但是不是扔了吗?
她还记得是劳动节那天,她们都在外婆家,晚上停电,姜书荷非得要吃泡面,
她拗不过,于是两个人趁着月色摸黑去厨房烧水煮面,结果一个不小心,窗边的兔子灯就被打落在地,摔成了几瓣,为此还心疼了好久。
把兔子拿出来,箱子底下还有三个盒子,温初阳挑了上面的一个拆开。
是一盒棒棒糖,一张卡片:
四岁的温初阳
是个爱吃糖的跟屁虫
是啊,外婆曾跟她说,闻阿姨的儿子,她小时候见过,比她大一岁,带她去玩的时候,还用红笔把他的手戳流血了。温初阳闭上眼睛瞬间哭了起来,她终于知道在为什么觉得苏扬虎口的那颗红痣那么熟悉了,原来那是她留下的啊。
第二个盒子是一个口琴,很老旧的款式,还有些生锈,像是很久以前买的。
六岁的温初阳
生病了
她会好的
那年温初阳刚被接回了扬州巷,生了一场大病,也是从那次以后她开始学琵琶。这是那个时候买的吗?双脚瞬间站不稳了,手扶着墙壁,缓缓跌坐在地上,
打开最后一个,苏扬的校牌,照片上的他,笑容灿烂,显得格外耀眼。
他舍弃了青春肆意岁月里的他,从他踏入苏家的那刻起他就不单单是他自己,而他们的结局仿佛也注定了……温初阳用力地捏住手里的校牌,像刺猬蜷缩成一团。
在心里小心翼翼筑起的围墙,终于倾塌,在今后的每一天,爱意都将被无限放大。
温初阳也忽然忘了是怎么样的一个时刻遇见了他,但就算他站在那儿,什么都不用做,她想也是一样的吧。
那个少年一直到大学毕业,很长的时间温初阳都没见过他。
年少遇见的太惊艳的人,终是念念不忘,而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依然一笑作春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