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后,学校进行了摸底考试,考试后老师调换了座位,温初阳坐到了第一排,苏扬还在原来的位置,两个人之后再也没有过多的交集了,直到那次学校举办黑板报比赛。
比赛一般以班级为单位报名参加,因为温初阳的字写得很好,所以被老师安排誊写内容。
黑板报比赛为了精益求精,吴越作为班长组织参与的人员改了一次又一次。
比赛结束的前一天下午最后一节体育课,班里人多很嘈杂,吴越为了犒劳大家,说是要请大家喝东西。
“温初阳,你喝什么呀?”
因为离得比较远,温初阳不得把声音放大:“矿泉水就行。”
“烦死了,还让不让人睡觉?”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了班里的同学,也吓到了温初阳,是苏扬的声音,他在睡觉,最近他好像经常在教室睡觉,连篮球都不打了。
李乐世拉了拉温初阳的手,示意她坐下来,悄悄地在她耳边说:“好像听说上次校庆后有个音乐公司准备要签下苏扬的,但他的父亲不知道突然从哪儿冒了出来坚决不同意,说要给他转学,那天他们在校长办公室大吵了一架……”
苏扬起身,表情阴霾,背上书包,大力的踢了脚边的凳子,走出了教室。
温初阳望着苏扬离去的背影,心里有些心疼。
沈轻梦看着温初阳愣神的模样,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温初阳,你没事吧?要不要一起去买喝的?”
温初阳回过神来,摇了摇头:“不用了,我……我还是不去了。”
沈轻梦也没有强求,带着其他同学出了教室。
教室里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只剩下温初阳一个人。她静静地坐在座位上,目光不自觉地飘向苏扬的座位。
良久,她站起身拿起书包,她知道苏扬在哪儿。
温初阳走出教室,一路来到顶楼的天台,她推开铁门,一阵凉风扑面而来,带着些许清新的气息。她抬头望去,只见苏扬独自坐在太台的边缘,背影孤独而落寞。她看过苏扬上传的照片,有好几张都是在这儿拍的。
温初阳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坐在了苏扬的旁边。
他转过身来,看到了她。
“你怎么来了?”苏扬的声音有些沙哑。
温初阳从书包里掏出一根棒棒糖,递到了苏扬面前,见他不拿,便塞进了他的手里。
“这个糖很甜。”看着被塞进手里的棒棒糖,想到上次,苏扬轻笑:“温初阳你是想开糖果铺吗?”
苏扬撕开了糖纸,把糖塞进了嘴巴里:还是橘子味的,真的很甜。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坐着,直到下课的铃声响起。
苏扬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然后转身对温初阳说道:“走吧,一起回家。”
温初阳点了点头,跟在苏扬的身后,一起走出了天台。
苏扬在前面快步地走着,温初阳努力小跑跟上他的步伐,突然前面的人停了下来,转过身来,温初阳猝不及防撞了个满怀。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注意。”温初阳捂着鼻子连忙道歉,抬头发现苏扬正定定地看着她,鼻子的酸痛让她的眼角微红,有些泪光。
苏扬看着眼前,因为小跑脸颊红通通的姑娘,眼神那么清澈,似一眼清泉,仿佛有光。下意识嘴角上扬起,反应过来又快速收回表情:“没事儿,忘了问你,今天你还是回古镇吗?”
“回的。”姜烟最近出差了,把温初阳塞给了她外婆。
苏扬点了点头说:“那走吧。”
在站台等车的时候,温初阳一遍又一遍的偷看着眼前的少年,苏扬就站在那儿,傍晚的晚霞被藏在大树后面,而他就像被日落带到了温初阳面前。
在公交车上温初阳和他并排坐了下来,她又闻到了阳光的味道。
斟酌了一下她轻声的地开口:“苏扬。”
苏扬听到转头看向她,或许是离的太近了,温初阳脸颊微微红了起来,不敢看他。
“如果对抗不了命运,那就不妨先接受它。”等了很久没见旁边人的回答,温初阳犹豫地转头,刚好对上了苏扬的眼睛,那双眼睛清澈无暇,撩人心怀。
她这次没有躲,而是很坚定的看着眼前的人:“再击败它。”女孩轻柔的几句话,让少年的心溃不成军。
四周人声嘈杂,温初阳却仿佛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她快速地移开了视线,不敢再去看他。
说完,再也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下车后两人朝扬州巷的方向走去。
“苏扬,你成绩那么好,以后想去哪里啊?”
苏扬伸了伸懒腰,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
“做个流浪的歌手,去看山川河流,高山薄雾,最后在海边找个房子,每天都能看见大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无限自由。”虽然是玩笑的语气,但是温初阳知道他是认真的。她见过许多样子的苏扬,但此刻的他最鲜活。
“苏扬。”
温初阳还没有开口便被一声叫喊打断了,是一个女生,从远处跑到了他们面前,是上次在断桥边和苏扬在一起的女孩。
“楠兮?你怎么在这儿?我妈还说让我放学去找云叔叔呢。听说你回来了?”苏扬语调上扬。
“嘿嘿,要不说你和我爸真的是心有灵犀呢,他让我叫你,待会儿去我家吃饭。”眼前的两人语气熟稔应该认识很多年。
看到了温初阳,表情夸张地问:“苏扬你可以啊,现在都和小女生约会了,你不介绍介绍?小心我告诉你妈啊。”
苏扬笑着地说道:“你又来,这是我同学,她刚好住这边,我顺路送她回家。”
“哦哦,那你先送他回家吧,我回家等你。”说完也不等回答转身跑开了,是一个洒脱的姑娘。
又想到什么回头挥了挥手:“苏扬,我想吃李记的生煎了,你待会儿回来的时候记得给我带。”
苏扬无奈地点了点头,但没有丝毫的不愿意。
温初阳心里酸涩涩的,像是明白了些什么:这便是青梅竹马吧。
“苏扬,向前直走我便到家了,你先去帮她买生煎吧,晚了可能就没有了。”温初阳的语气尽量自然。
此时的温初阳只想快速地离开这儿。甚至不敢看苏扬的表情,怕被发现自己那晦暗的心思,又怕从他的嘴巴听到一些别的什么话。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温初阳都在刻意的躲着他,原本就没有什么交集的人,变得更加陌生,他们好像真的成了两个世界的人。
……
快期末的时候,苏扬没来上课了,有住他家附近的同学,听到他家里传出了摔东西的声音,还有激烈的争吵。听他说好像是因为苏扬的爸爸从外地回来了,苏扬其实是他爸的私生子,因为原配生不出孩子,才想来急着认回去。
这个消息像是炸弹一般在学校里炸开了,詹星越为此和他们打了好多次架,但是谣言越来越离谱。
期末考试的前一天晚上的晚自习。
温初阳想了想,写了张纸条,偷偷塞给了坐在后面的詹星越:你知道苏扬住在古镇哪儿吗?
詹星越:?
温初阳:你难道不想去看看吗?
詹星越:我已经去过了,没见到人。
温初阳:再试试,万一见到了呢。
詹星越:我只记得在盛水巷,具体哪一家我要看到路才知道。
温初阳愣了一下,那么巧?盛水巷和外婆家的扬州巷一样都是独栋的院落,面积很大,所以只有两户。
温初阳:那就考试考完那天下午,在古镇大门口见。
詹星越:好。
……
考试考完的那天下午,天空灰蒙蒙的,仿佛要下雨。这天温初阳和詹星越按照约定在古镇大门口集合。
“温初阳,你怎么那么快就到了。”詹星越从远处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我打的车。”温初阳从包里拿出纸递给詹星越。
接过纸,詹星越奇怪地问:“温初阳,你怎么那么关心苏扬的事情啊?”
“作为同学,关心不是应该的吗?”温初阳尽量让自己的话听起来自然一些。詹星越点了点头,倒也没再追问下去。两人沿着古镇的石板路一路走着,心思各异,沉默不语。
天色渐暗,乌云密布,仿佛随时都会下起雨来。詹星越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前面的一条小巷子说:“盛水巷,那应该就是后面那栋。”
温初阳抬头望去,只见一条幽静的小巷蜿蜒向前,两旁的房屋古朴典雅,透出一种岁月的沧桑感。
突然,一阵激烈的争吵声从前方传来,温初阳和詹星越对视一眼,加快了脚步。
“苏怀瑾,你到底想干什么?我的儿子是独立的,是自由的,那么多年你都没管过,现在你凭什么要来插手他的事。”是个女人的声音,有些沙哑,又有点熟悉。
“就凭他姓苏,是我苏怀瑾的儿子。”男人的声音强硬。
转过一个弯,他们看到了大门,门口停了很多车,门口站着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年轻女子,那是闻阿姨!所以苏扬竟然是闻阿姨的儿子?!
院子里,一个瘦弱的身影独自坐在石凳上,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温初阳的心猛地一紧,那个身影,不正是苏扬吗?
她见此,不由的大声地叫了一声:“苏扬。”
苏扬抬起头,看到温初阳和詹星越站在门口,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这时,苏怀瑾、闻茵陈听到声音望了过来,他们看到温初阳和詹星越,表情有些尴尬。
苏扬的父亲干咳了两声,说道:“你们是苏扬的同学吧?谢谢你们来看他,你们帮……”
“我跟你走。”苏扬打断了他的话,闻茵陈听此,手捂着嘴巴,背了身去。
苏扬站起身,缓缓朝门口走来。他的眼神空洞而深邃,温初阳看着这样他,心中五味杂陈,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苏扬走到他们面前,淡淡地说:“我送你们。”
温初阳和詹星越对视一眼,给两位长辈鞠了一躬:“打扰了。”
两人默默跟在他身后,一同走出了小巷子。
天空突然下起了雨,淅淅沥沥地打在身上。苏扬没有打伞,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走在前面。他突然头顶的雨停了,转头便看见温初阳将伞偏向他那边,自己半个身子都淋湿了。
“别淋湿了,会感冒的。”温初阳轻声说道。
苏扬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伸出手,想要接过温初阳手中的伞,却被她轻轻避开。她仿佛从苏扬的眼中看到了以前的自己:
作为世家大族,温家的人,其实从心底里看不起姜烟母女。姜烟生完孩子后的一年,被检查出中度的抑郁症,被温即明接到了身边,那个时候的温即明还在西南,而温初阳则被留了下来。一年只能见两次父母的温初阳从小胆子便很小,温家的小孩儿告诉温初阳说:告状的孩子爸爸妈妈是不会要你的,如果你告了状,我们就把你丢了。
同龄的孩子都把她当成消遣的玩具,随意的打骂、掺杂泥土的米饭,鞋子里的图钉、被剪坏的衣服……但在偌大的老宅没有一个人在意,只因为她姓温,是温即明的女儿,如果没有她,那温家的家产都是他们的。后来他们做的事越来越过分,终于被姜烟发现了。
姜烟崩溃了,发了疯一样逼温即明,她要离婚,她要带温初阳离开温家。也是那个时候,外公外婆才知道在温家发生的事情,他们瞒着姜烟的两个哥哥,只说是因为感情不和离了婚,把姜烟母女接回了家。
所以她能明白,如果苏扬回去意味着什么,只怕苏家比起温家不逞多让。
“你想跟他回去吗?”温初阳定定地看着他,他微微一笑,只是笑的苦涩。
见状,温初阳把手里的伞柄塞进了苏扬手里,笑的灿烂:“那就不要怕,你什么都不缺,你缺的只是时间,那就不妨勇敢一点,就像这样握紧它。”明明是笑着说的,眼角却红了。
不等苏扬回答,转身走进雨里,走过大桥,消失在雨里……
詹星越叹了口气,拍了拍苏扬的肩膀:“虽然我不知道怎么帮你,但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苏扬眼中闪过了泪光:“嗯。”他低声说道。
……
既然注定没有结果,那不妨祝你再勇敢一些吧,山高路远,苏扬,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