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夫进来后,大夫人和纪瑾瑄都已经被扶到隔壁房间的软榻上,他先是给大夫人把了脉,然后给其扎针后就醒了过来,转而给仍然昏迷中的纪瑾瑄把脉疗伤。
“皇甫页,过来给纪公子包扎伤口。”老大夫一边施针一边说道。
我想他叫的大概是我旁边这个竟然站着睡着了的灰袍少年,因为我清楚的听到了细微的呼噜声。
我内心翻了个白眼,这是马啊,站着都能打鼾,这睡眠质量得多好才能到这种境界。
老大夫见半天没反应,回头一看,顿时胡子气的都吹起来了,一个板栗扣过去立时就将那个叫皇甫页的人从周公那拉了回来。
“师傅,您下手就不能轻点吗?我皇甫页可是咱青医派唯一传人您张医仙千挑万选的唯一优秀优龄的徒弟啊!打废了或者打残了都是本派的重大损失啊!”皇甫页摸着头一脸的痛心。
“我打残你,刚好再找一个徒弟!”张医仙愤愤道。
“好师傅,好师傅,老人家心态好才能身体好。别动气,看胡子的造型都吹乱了。”皇甫页一边说一边抚着张医仙的胡子。
张医仙似乎很受用,赶紧顺了顺自己的胡子,顺完还不忘狠狠瞪了一眼旁边谄笑的皇甫页。
这一对活宝师徒把周围的人都逗笑了,全然忘记了现在所处的是命案现场。
我从房间里出来回到隔壁房,海棠的尸体已经被放置地上用白布盖好了。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过去掀开白布,虽然我刚穿越过来连自己身份都还不清不楚,更不要说这太傅府环境,实在不应该多管闲事,可是在现代多年法医的职业习惯下,我还是没办法抑制住自己为这个死者解迷发声的冲动。
海棠年约二十,身材娇小,本应红润白皙的脸庞此刻已是浅灰般的青色,散发着死亡的悲凉。一双红丝满布的眼睛圆鼓鼓的睁着,仿佛在不瞑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又像是在瞪视当时着的行凶者,在昏黄烛光的照耀下,十分骇人。
“海棠,得罪了。”
我顺着海棠的脑袋从上往下开始细细检查,一如既往,一根发丝一个皮屑都没放过。
做法医这行需要的是高度集中的专注力和胆大心细的观察力,每一次尸检必须全身心投入不被外界干扰,否则尸体上的重要信息可能会被自己的双手破坏掉,也会很容易造成信息遗漏。
所以当我正专心致志的举着海棠的指甲盖仔细看时,并没有发现我旁边出现的白色靴子。
“咳咳”
“咳咳咳”
“小张,我说过多少次了,我工作的时候你别…”我不耐烦的斥责到,一回头,话却噎在了嘴里。
只见宋玉和三两捕快傻傻地站在那,都瞪大了眼睛呆呆的看着我,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
“咳咳。”
气氛有点尴尬,宋玉又咳了两声。
“四小姐,你在看什么?”
我迟疑了片刻,诚实的说道:“我看看海棠是怎么死的,她不是自杀,她是被杀的。”
沉寂,好长时间的沉寂,半响没有一丁点声音。他们怎么都不说话,是海棠不是自杀的这个消息太让人震惊吗?我心里纳闷着,正欲接着说,宋玉说话了。
“你刚刚在验尸?”他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我。
“是的,”
“你在验尸?!!!”宋玉再一次问道,眼睛瞪的更大了。
我又愣了愣,而后呆呆的点了点头。
“胡闹!你一个女孩家家闺阁女子,简直胆大包天!你怎可学人验尸呢?!”宋玉脸色微含了愠怒。
“我一直都…”
我正准备说我天天验尸有什么好奇怪的,突然脑袋一下回过神来了。
我!是!纪!凝!尘!
“我,我只是好奇而已…”
我又不能告诉他,我是法医,我见到尸体就想验,这已经是我的职业习惯了。
“宋大人,这验尸又不分男女,再者你不好奇海棠的真正死因吗?”我迅速转移话题。
“胡说八道!老朽方才才验过,海棠明明是自杀,怎么就变成他杀了?!”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传来,语气里满是愤怒。
我循声望去,原来宋玉后面还跟着一位老者,精瘦微驼的身躯,一颗偌大的黑痣在脸颊位置,一脸凶相,两个细长的眼睛正怒狠狠的盯着我。
“秦仵作稍安勿躁,本官自然不会信此无稽之谈的!”
“四小姐休要再胡闹,秦仵作已当值数十载,经验丰富验尸无数,断不会有错的。还请小姐速速离开此地,不要妨碍我等公务。女孩家家应深守闺房,专习女工女红,怎能学人验尸呢?”宋玉正色道,眼神里嫌弃之意溢于言表。
我心下了然,“大人是瞧不起女子么?!”
“本官并无此意!”
“那大人为何只信秦仵作却不信我呢?”
宋玉一时哑语,哭笑不得,只得无奈道:“好,本官且听你说说,你为何说海棠是他杀而非自杀。”
“大人!”秦仵作急声阻拦。
宋玉伸手打断:“并非本官不信你,既然四小姐坚持,我们且听听她的高见!”
秦仵作闻言拂袖而坐,哼了一声,不再多言。
我看向宋玉微微颔首,而后转身回到了海棠尸体前,顿了顿,再一次掀开了海棠身上的白布。
“表面看,海棠确实是自溢窒息而亡。脖颈处有明显细长勒痕,颜色深紫,脸面苍白肿胀,口鼻青紫,双手微拳,全身上下没有其他明显伤口,口耳眼鼻也并无中毒迹象,这些都符合自缢窒息的特征。”
“是,这些秦仵作都已验过,与你所言并无异之处。”宋玉回道。
“起初我也以为海棠确实是自杀身亡,但当我检查海棠指甲时,发现了这个。”我抬起海棠的手,轻轻的取出了指甲里的物件。
闻言宋玉凑了过来,秦仵作也按捺不住好奇走了过来。
“这是?”宋玉捻起那小物件,端详了半天,好容易才看清:“这是芦苇絮!”
“可笑,区区芦苇絮怎么能就证明海棠是被杀呢?!”秦仵作慢悠悠道。
“单凭芦苇絮肯定不能说明什么,但是刚巧海棠的指甲有几个断裂开了,这就不是巧合了。”
“你的意思是?”宋玉不解。
“我猜想,有人用装有芦苇絮的衣物之类的东西捂住了海棠的脸,海棠挣扎下,抓裂了指甲,也不小心将芦苇絮抓到了指甲里。而且,海棠应该抓伤了凶手!”
“你怎么知道的?这都是你的猜测!”这次发问的是秦仵作:“说的跟真的一样,四小姐偷偷摸摸爬到海棠房里,我看四小姐才可疑!”
此言一出,大家看向我的眼神又多了几分狐疑之色。
宋玉也盯着我,想看我如何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