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还望你莫要插手。”
向璇湖表明自己态度和意思之后,魁戬暗自调息了一番才又看着发丝微乱略显狼狈的何由广,语气却是更低沉了几分。
“今日就在此地,你我以生死决胜负。大家各凭本事,无论是何结果都与人无尤。”
何由广嗤笑一声。
“既如此还等什么。”
说着手中长剑翻转已朝着同样提刀而上的魁戬刺去。
璇湖看着已交上手的两人,之后似又想起什么来,侧头往身后看去,见谢寰药身姿单薄地立在院中遥遥相望,那被夜风拂起的衣摆也在月下盘旋飞舞。
像是能感应到谢寰药内心的想法,明白她对魁戬的担忧,等收回目光之后他一双眼底已有了凝然之色。
“咻!”的几声,数道气劲在其曲指一弹间击向正挥舞着手中长剑的何由广。
被几道气劲击中周身要穴,何由广只觉气血滞涩,巨痛袭来,手中长剑已应声落地,一瞬间一股失力感涌向他。他来不及有何反应,经脉寸断的事实已足够击垮他。
“你……你们……”
“你这无耻之徒,竟对我下暗手。”
“魁戬,我何由广看不起你。”
想到自己遭受了什么,何由广心中气愤难当,用一双愤怒唾弃的眼睛瞪视着呆愣默然的魁戬。
“你……我……”
魁戬喉头涩涩,这一霎的他只觉无法面对来自何由广的指责和奚落,他所需要的从来都是公平公正的对决,而何由广也确实给予了他尊重,再者他们二人虽势均力敌但谁胜谁负却不一定。原本一场公平的生死之战,可如今因为璇湖突然出手,他魁戬俨然成了仗势欺人的卑鄙之徒。
他无从自辨,也没了心思去斥责一意孤行自以为是的璇湖。今日他虽未败亦未胜。没再理会何由广的言语谩骂,只是转头朝正注视着他们的谢寰药遥望片刻,像是留恋又似在轻叹,下定决心的老者手中伏驹刀一转自颈项而过,顿时鲜血飞散。
死亡来得极快,魁戬并未感觉到疼痛便阖上了眼,临死之际他用尽最后一点气力以手中长刀支撑着自己只跪倒在地,没有跌落尘埃。
惊变不过一夕之间,何由广怔怔地看着自刎而死的魁戬,口中的伤人之言兀地哽咽在喉。他实在未曾料到魁戬性情如此刚烈。追击多年的人已死去,可真到了这一刻他内心反而十分沉重。故土是回不去了,皇命难违,今日之下场他于死无疑,也罢,与其做一个废人饱受屈辱遭受折磨,还不如就此归去。主意已定,何由广用力咬破了齿间所藏毒丸,任那噬心彻骨的毒药带走了他仅剩的意识和骄傲。
“不如归去……”
看着眼前已经死去的人,璇湖眼皮未动,面上依旧淡然,神情无悲无喜。
“愚不可及。”
话落像是不屑再多看两人中的任何人一眼,转身朝谢寰药走去。
谢寰药察觉不对已疾步奔上前来,一见魁戬模样,心头一震,双目涩然,眼眶顿时一红。走上前蹲下身难过不已地看着已经死去的人,心间充斥着自责和悲伤。虽明白人终有一死,总有人会先一步离开,可真正面对一个可敬可爱的老人死亡,她还是不能接受。
她心底是有怨的,她怨自己方才为何没有亲自过来,怨自己不该相信璇湖,将老者的安危交托给他。
“这既是他自己的选择,旁人尊重即可。倒也没什么好伤心的。你若是有怨,怨我也未尝不可。”
“只是各人有各人的命数,谁也没义务该为谁的生死负责。我只做了自己认为该做的事。他性情固执决心赴死,我亦始料未及。”
璇湖一番无甚起伏的陈述,到底还是让陷入低迷情绪的谢寰药缓和了一些。
这一夜发生的事情注定此夜不会宁静,魁戬的离世让原本被温暖环绕的屋子变得冷清了许多,在谢遥寰的要求下,璇湖回身将魁戬背回了屋内,而院中的何由广及另外两名死士的尸身则就地掩埋了。至于其他四名形如废人半死不活的死士,谢寰药沉默了片刻后挥剑干脆利落地结果了他们的性命。
满地尸身到底碍眼,谢寰药作势要将几人拖至墙角根边,一旁的璇湖看不过去上前来拉开谢寰药,自己动手将几人拖到了墙角。
之后二人便一道挖了个大坑就地将四人给埋了。
直至一切结束已是半夜,尽管无心睡眠,但三人还是各自去休息了。
翌日清晨,谢寰药早早起身,简单洗漱过后,便去堂屋里为魁戬穿上了一套翻找到的新衣,为其细心收拾好乱发,洗净面容擦干净手,换上一双干净的布履,后用席子裹上。才让璇湖帮着将其安葬在了院子里的那株梅树下,连同那把伏驹刀一起。也是中途谢寰药才发现梅树下有个不起眼的土堆,土堆前放着一枝梅外便再没有其他。但谢寰药就是知道那里葬的就是魁戬口中提到过的妻子。
生亦同衾,死同穴。二人相伴一生合葬一处至少不会孤单。
离开前谢寰药折了一枝开得最好的梅置于魁戬坟前,原本她还想为其斟一杯酒,只她寻了许久也未寻见,无法只能用清水代替。
看肖衡掉着泪在坟前磕了三个头,谢寰药也忍耐着鼻中的酸涩拜了几拜,才牵了肖衡起身,转身去接过璇湖递来的缰绳。
三人出了院子,最后再看了一眼院内的屋子,还有墙头的紫蒂梅。谢寰药压下心底的惆怅关上院门后走到白马跟前一跃而起。
“阿公,再见。”
“以后每年三月我都会朝着你在的方向为你折一枝梅,斟上一杯酒奉上,给你和你的妻子。”
……
“璇湖,我们就此别过。我有事在身,你和我应是不同路的。再者你也看到了,你若仍然与我一道必有数不尽的麻烦。”
“虽相识日短,可这一路经历的事情足以令人难忘。此一别,你多保重。”
谢寰药话落也不看璇湖那双清澈幽深如碧水寒潭的眼眸,而是转开眼去对端坐在璇湖身前面色有些苍白的肖衡道。
“你想要随我一起走,还是继续跟着他。”
谢寰药没有忘记当日璇湖和肖衡说过的一番话,虽因为心底那抹怜惜做不到抛下已然无依无靠的孩童,可肖衡到底该何去何从,谢寰药选择尊重他本人的意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