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钦闻言莫明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阿姊说的哪里话。明明是明玉郎的错,若不是我找上余霜痕一行人,不仅没个防备,还不够谨慎,阿姊又怎会因我之故遭罪。”
见少年郎美玉般的面上皆是歉然,眼底亦含着一丝暗恼,谢寰药微微弯起唇笑了笑。
“傻瓜!不是有你在嘛,再者我也并未遭什么罪啊。”
“别说这些,我们还是快些离开吧,就不必为些不相干的人多费唇舌了。不管怎么说,我心里知晓明玉郎的好就行。”
谢寰药笑了笑便不再多言。
微张了唇本欲开口的谢钦怔在原地,待身旁的人先他一步上前去牵了马,他才释然一笑伸手接过对方递到他手中的缰绳。
二人一路畅通无阻,无视沿途遇见的谭府下人牵着自己的马出了谭宅。
“阿姊,当真就这么离开,将他们企图禁锢你冒犯你的事轻易揭过。”
谢钦将谢寰药送至马上坐好,温声询问。
谢寰药略一思索,而后看了眼谭宅敞开的大门。
“他们无理在先,原本确实不该如此轻易了事,可你我幸在毫发无损。他们这样的人家,有余霜痕这般有失德行的女主人,注定是没有好结局的。”
“此番我有要事在身也不欲同他们多做纠缠,何况我们也实在不必和他们一家多有牵扯。”
“多行不义必自毙,再者我也不想明玉郎因为这些人脏了自己的手。”
谢寰药说着安抚性的拍了拍谢钦手。
谢钦似被谢寰药说服,尽管面色仍有不快,可还是微微点了点头。
“阿姊说什么就是什么,我都听阿姊的。”
谢寰药见此亦神色舒展,遂收回手。
“既如此我们先离开,等到了城外我们再去找点吃食将肚子填饱。”
“驾!”
随着一声轻喝,一袭红裳的谢寰药便已策马朝繁华的街道驶去。
望着红衣女郎潇洒飘逸的身姿,眼见那抹红影越来越远,谢钦遂也不再迟疑足下一点飞身落于白马之上紧随而去。
“阿姊着红裳最是夺目,可那身被人私自换上的嫁衣却实在碍眼。等到了下个城镇定要为阿姊购置几身新衣裙……”
谢钦想罢心里稍微舒畅了几分,可思及胆敢对谢寰药下毒,更心生歹意欲毁谢寰药容貌的谭颜,便有些后悔未能给她些深刻的教训,让其多吃些苦头。
他向来没有多少恻隐之心,只是念在对方年少又是个女儿家的份上才不由多些宽容。先前对方被他内劲击中伤及肺腑,想必也受了重创,没个一年半载也难以彻底复原。
谢钦想到此处亦觉也算为自家阿姊处气了。
没多时谢钦已和故意慢下速度等他的谢寰药并驾齐驱。
谢寰药瞥了眼赶上来的人与其相视一笑。
城中繁华,街市热闹,离开的人却是无心在意流连的。很快两人便到了城门口,随即一前一后出了城。
郊外,行了一路的两人放了马,在一处林子里歇脚。
谢钦去河边捉了鱼,另还抓了一只野鸡,此时正蹲在火边烤着。而被其照顾的谢寰药则坐在他不远处的一块树墩上看着他忙活。
瞧着芝兰玉树一般的少年郎,一手各举着架好的鱼和滋滋冒油的野鸡,专注无比的在火上左右旋转,那熟练的模样让谢寰药眼底不由染上一点笑意。
也是和她在一起,要不然满身矜贵的少年郎哪里需要风餐露宿,自己动身捉鱼烤鸡。
谢寰药想得入神,就听扑哧声响,正是她熟悉的一抹小身影朝他们两人飞了过来。
未及多想谢寰药伸手将之接在手中,触及飞雁腿上所挂竹管,心中便已了然。
“明玉郎,应是你的信到了。”
谢钦闻言抬起头视线亦落在飞雁所携带的信件之上。
“阿姊,你先帮我收着。这边东西马上就可以吃了,我再炙烤片刻。”
谢寰药点点头取下信件,随后将手上的飞雁放飞。
不多会儿功夫谢钦便拿着烤熟的食物走到谢寰药面前。
“阿姊,你吃。等你吃好了我再吃。”
谢寰药不赞同地睨了谢钦一眼。
“这叫什么话,难道要你吃我吃剩的。鱼有两条,我们一人一条,山鸡的我就要一只翅膀和一条鸡腿就行。平时我就只吃得下这么多。”
谢钦闻言愣在那里。
“阿姊就吃这么些。”
看了下手中还算比较有分量的野鸡,对谢寰药只吃那么一点犹自有些不能苟同。
“难怪阿姊这么单薄,原来是吃得少。”
说着还露出一抹心疼来。
谢寰药看着看着就笑了。
“你还嫌我单薄了。在阿姊眼里你这个年纪才该是多吃的时候,不然弱不禁风的可如何是好。”
谢钦下意识的就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身板,不由得就想自己莫非在谢寰药心里长得不够结实高大,不够可靠。思及此他也不敢再多话,只得乖乖按照对方的意思来。
两人将各自的食物吃完,都觉得心满意足。去溪边洗过手,谢寰药将袖中放着的竹管递给谢钦。
谢钦接过打开看过信中内容后,眼见的就变了神色。
谢寰药见此眼底不禁浮现出一丝关切,心里也不乏担忧。
“阿姊,此信乃是我阿父托云之兄所寄。信中言自我离家这些日子,我阿母因一直不得我消息,又加之忧思成疾,近日身体越发的不好。我阿父急召我回去一趟。我……”
“阿姊,我不想和你分开,也不愿任你独自一人。我想陪你去建康。可,我不能无视家中母亲病体不顾,我必须回家看望母亲才行。”
谢寰药先是一阵失落,后又不由得在意起那个病体沉重的妇人来。
“难道她真的病得十分重吗……”
“阿姊,你能先陪我回会稽吗,等我见过家中母亲,待她身体好转,我们再一道去建康可好。”
谢寰药张口欲拒绝,可触及谢钦祈求的目光,和他眼里浓浓不舍。谢寰药即使再故作冷硬,也说不出冷漠的话来。何况那个人病了,也不知病情如何,尽管理智告诉她她该一口回绝,可她到底还是担心对方的。何况要与谢钦分开,她也的确不舍。若此次一旦和谢钦分别,他日再见也不知是何时。权衡过后,谢寰药在谢钦期待的目光下终是说了声好。
“这真是太好了!我们这就出发。”
“阿姊,你这么好,阿母见了你也一定会喜欢你。还有柳姨,对了,萱姜和梨奴也在。萱姜见了阿姊一定会特别高兴,你们都好几年没见了。”
说到此处谢钦明显有些激动,那模样十足的归心似箭。
谢寰药只是看着并没有接话,此刻她心里思绪太过复杂。如果不是因为谢钦她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再次去踏足谢园,那个充满了回忆又令她排斥的地方。
——
“阿兄,公子莫明性情大变,对你长刀相向步步紧逼,我们难道不报去府衙将此揭过不理了吗。”
心疼自家兄长的方芸看着方靖擦了药膏的伤处,心中很是愤愤不平。
“公子他凭什么这样对你。”
方靖望向已经气哭的妹子,无奈叹气,一边安抚一边劝慰。
“没事的,我伤的不重。你也看到了公子那个样子明显是身体出了岔子,此番定不是他本意。况且表小姐也很可怜不是吗。”
“你有所不知无意中我得知公子他可能没多少时日可活了,他的身体早已是油尽灯枯。不然你以为女君为何急欲为他娶妻,大施手段将那对姐弟扣下。”
“女君她也只是想在最快的时日内给公子留下一条血脉。”
“这宅子里头的不过都是些可怜人。等一切事了,我们兄妹也该离开了。此次不去府衙报官就当是偿还女君昔日救过你的恩情,所以不必再节外生枝。”
方芸听后一时无味交杂,唏嘘有之感慨有之。
“这一家子确实可怜,可我只想我们离开的那一日快些到来,我真的再不愿和他们一家有任何瓜葛了。”
方靖抬手抚摸了下自家妹子的头发,无声的沉默下来。
(第一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