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花水月四师客她都已有过照面了,唯独眼前的人是她琢磨不透的。
“璇湖,我从心底里感激你为我治伤,帮助我。如果我们无法成为朋友,至少不要到相看两厌心生怨责的地步。”
“你既已见过我身上的旧伤,也应不难猜到我曾也有过一段不为人知痛苦的过往。”
“那伤一度让我生不如死痛彻骨髓,以至于结疤后每回阴雨天时我还是酸痛难忍,以至于辗转反侧不得好眠。这些其实都可忍受,可一想到害我至此的仇人还好好活在世上,我便夜不得寐,一颗心也如被架在火上,难受翻搅。我不愿一直被困雁宅,才与慕容遣之间有了约定。”
“我吃过的苦受过的罪实实在在,之所以不愿妥协,也是为了有一日能亲自手刃那个曾经将屠刀落在我身上的人,我不管他有何隐衷,也不管多么艰难,我只知道我要为自己拿回应有的公道,我要报仇。”
“所以,请你不要阻碍我。我不想与你刀剑相向,也不愿对你心生怨怪。”
见璇湖只默默看着她不语,谢遥寰将目光落在一旁的梨树上。
“你说我是你所见除了梅花之外的另一种颜色,可是璇湖,你看啊,我们眼前这株梨花开得多好,它的颜色不是一样也很美吗。”
“你让我走吧……”
璇湖望着语气平和,含着一抹浅笑的女郎,只觉心底深处的某个角落泛起绵密的疼来,手持念珠的手在长长的袍袖中兀自收紧。
“你要杀的人我替你去杀。”
“我会研制出最好的药为你祛除身体的沉珂,也会去找这世上最好的药材助你消除身上所有的疤痕。只要能让你曾经所受之伤,身上的痛能减淡一些。”
璇湖想着为了眼前人他一定会义无反顾,即使寻遍天涯海角,终此一生他也要为谢遥寰找到仇人将之碎尸万段。
谢寰药没料到璇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她知道他一定说到做到。这是她第一次见璇湖露出似乎心疼,又坚定决绝的眼神。说不触动是不可能的,只是到底理智占据了上风。
“谢谢你,我相信你说的话是真的。但那是我自己的仇,我日日潜心练剑为的就是将来某一日手刃仇人,只有当我用自己的力量亲自将那人杀死我才算为自己报了仇。”
“我不想牵累他人,而且这本是我自己的私事。”
谢寰药心知要取惊雷性命必会惹怒那位行踪成谜,耳目众多,实力难测的主君。就连慕容遣对那人尊敬之余更对其心存忌惮,作为四师客之一的璇湖若因她触怒了那人,定然十分麻烦,如果真的连累对方她心何安。
有时候她不介意用些心计手段达到目的,可她不想牵连真诚待她之人。
璇湖翻腾的情绪因谢寰药直白的拒绝而陡然止歇,嗤笑一声自己的一厢情愿,凉刺刺道。
“难得我有如此好管闲事的时候,你既不领情便罢,只是放你走这又从何说起,你要离开,走便是了,若你能走出这里的话。”
……
“她的事几时轮到你管,她要走便走也确实和任何人无干。”
冷厉中略含讥讽的声音忽而传来,对说话之人再熟悉不过的谢寰药,看见那领头走近的身影,当即愣在当场。
“慕容遣怎会在此,他来了多久。”谢寰药想到此不知为何平添一股怒气,原来无论她去哪里只要慕容遣想就能将她找到。
璇湖转过头去视线不由与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笑意,看上去分外温和实际眼底暗藏杀机的慕容遣对上。
对于慕容遣的到来,璇湖心中亦觉意外,只是他不动声色地按捺下心底的讶然。
慕容遣触及璇湖的目光,只短短一瞬很快便移开了目光,径直从他身旁越过走到谢寰药跟前。
“抱歉,因路上有所耽搁现在才来。阿寰一切可都还好。”
慕容遣一双满含柔情的双眸,专注地看着面前人明丽中略带苍白的脸颊,好看的剑眉微微皱起,眼底不乏心疼之色。
“一些日子未见,阿寰似乎清瘦憔悴了许多。”
慕容遣昳丽侬艳的面容许是因奔波疾行之故,原就瓷白的肤色此时更白了几分,就连那薄唇颜色也淡了些许。
谢寰药将慕容遣面上疲倦和一应表情看在眼中,看着对方伸出的手掌在其触及她面颊之时便侧身一步避开了去。
慕容遣手掌悬在半空,心下涩然,随即自若地收回手,面上一干情绪也渐渐褪去,将手负于身后紧紧一握淡淡地开了口。
“此次我来是专程接你回去的。至于其他事可容后再议。”
谢寰药如何没有听出慕容遣话中的不容置疑,不容反驳,想到对方一番用心,和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努力坚持却是徒劳一场不由得生出一丝嘲讽。
“少主当真要做一个言而无信之人。”
慕容遣眸色一沉,瞬又似做了什么决定神情陡然变得分外冷寒。
“你就如此迫不及待想离开我。阿寰,我待你的心你不是不知,可你从来都冷漠对我。有时我真的怀疑你到底有没有心。”
慕容遣一字一顿说着,像是受了伤一般连声音都夹了些哽咽。
司墨,巽岩,癸云三人站在原地皆望见了自家少主黯然神伤的模样,三人本该回避,可碍于不能擅离职守只得站在原地不敢稍离。但三人极其机灵懂事的移开了眼,只随时注意着璇湖有何动静。
面对慕容遣的指责和语气中对她的控诉,谢寰药望着眼前人哀怨的眸子,只觉可笑至极。
“她有她自己想要做的事,想走想留,愿意去哪里都由她自己决定。”
“怪道她一直受你照拂还仍要选择离开,原来是你一直在逼迫她,让她无法随心自由。”
璇湖几句话如砸进平静湖面的石子,让本就心情不愉濒临暴怒边缘的慕容遣心中陡然升起熊熊烈焰,若眼神能够杀人,那慕容遣投射至璇湖身上的目光已足以将其焚烧。
“法境,是谁给你的底气出言激怒于我。”
“你私自将我的人藏在此处先不论到底是何居心,单只犯上这一点便不可饶恕。若不是昔年义父曾嘱咐我礼待你,必要时留你一命。你以为自己还能安然站在此大放厥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