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霜痕注意到谢寰药姣美的侧脸上那隐约可见的新月状疤痕,心中也不禁生出了些对谢寰药过往经历的好奇。
谢寰药并未将其投来的视线放在心上,只十分随意地抬起手挑起车帘子朝车窗外看去。当谢钦的身影映入眼帘,她清澈的双眸才不觉多了丝柔和的光芒。
许是感应到了什么谢钦亦抬眼而望,恰好与谢寰药的目光对上,二人先是怔忡片刻随即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笑。
“你们姐弟感情很好……”
余霜痕看着谢寰药的眼睛说了句似是而非的话,便收回了目光。
谢寰药顿了下,递给谢钦一抹让其放心的微笑便放下帘子坐直了身体。
余霜痕见谢寰药放下帘子朝她看来,不紧不慢地抬手将耳际垂散的碎发撩至耳后,慢悠悠开口。
“看着你们姐弟,就不免想起了自己家中的一双孩儿,若是他们兄妹能和你们姐弟这般如此亲近就好了。”
谢寰药听其语气伤感也并不搭话只作倾听状安静不语。
“我有个不情之请,女郎和舍弟在城中若暂时没有住处,便去我家中做客吧。初见你们姐弟我便觉着投缘,何况你们姐弟与我那两个孩儿年纪相仿也可做个伴。”
“不瞒女郎,因我这个母亲多有疏忽之故,家中两个早早失去父亲的孩子难免孤僻了些,平日也实在缺少同龄的玩伴。我诚心邀请两位,你们几个孩子到了一处或合得来交个朋友也好。”
“再者你们进了城定也需要一个落脚之处,既然大家已经相识,我作为长辈自是要尽心一二的。”
见谢寰药不语,余霜痕目光愈发诚挚几分,眼含温情,再接再厉言辞恳切至极。
“女郎可否应我之请,去我家中做客呐。”
贴身伺候余霜痕的婢子方芸似第一次认识自家娘子,对方软语温言的模样让她的心没来由地一抖,不由为眼前初次见面的女郎和其弟的命运和遭遇捏了把汗。她想提醒对面一无所觉的谢寰药小心,只是碍于余霜痕威慑到底没敢表露分毫。
婢子方芸内心的纠结谢寰药自是毫不知情的。
谢寰药头一回与余霜痕这样的妇人打交道,也不知是出于何种心思,谢寰药沉吟过后就应承下来。
余霜痕得到想要的回复满意颔首,连笑也漫延到了眼底。
之后的一段路程余霜痕又问了些谢寰药无甚紧要的话,因都不涉及谢寰药和谢钦两人私隐谢寰药也都予以回应。
马车里不时响起谢寰药和余霜痕说话的声音,作为婢子的方芸则是按捺下忧心保持着沉静端坐着。
行了大约半个时辰,车窗外便传来隐约的嘈杂声和各种叫卖货物的声响,谢寰药心知是已经入城便伸手去挑起车帘向外张望,目之所及的高大城墙和不远处热闹的街市,都让谢寰药感受到了扬州城的繁华。
“阿姊,我们进城了。”
谢钦打马至车窗边笑看着谢寰药。
谢寰药应了声,看着眼带笑意绝美矜贵的少年郎。
“夫人她好客,邀请我们两人去她家中做客,明玉郎就和阿姊一同去夫人家中住几日可好。”
谢钦触及谢寰药富有深意的眼神,眸中绽放出一点极亮的光芒。
“阿姊既愿前往明玉郎自是没有异议的。阿姊在哪我就在哪。”
“阿姊,难得来这扬州城一趟,你可要陪明玉郎好好逛一逛。”
谢寰药愿意纵着谢钦自是欣然应允,尽管自己身负任务不便耽搁,可再紧要的事情比起可能会让谢钦失望,她却是更愿顾着谢钦的。
“小郎君若是想在城中游玩一番,等过两日安顿下来后我便差府中管事着人陪同你们姐弟一道,到时自然可以尽兴,奴家也可一尽地主之宜。”
谢钦没有去看突然挨到谢寰药身旁一脸殷切之态的余霜痕,只无声地注视着含笑不语的谢寰药。仿佛是天然的默契,谢钦十分干脆拱手一礼。
“既如此,明玉郎和我阿姊在此就先谢过夫人盛情。”
余霜痕随之露出一抹浅笑。
“小郎君不必如此客气。”
谢寰药,谢钦两人互望一眼,无声地传递着只要彼此才懂的话语。
当然正满怀畅享深觉筹划即将达成的余霜痕根本毫无所知,在她眼里谢寰药柔弱可欺不足多虑,谢钦则年少骄矜更加不足为惧。
扬州城内极少人不认得谭家的马车及其仆从,更遑论常伴在余霜痕左右的管事方靖。只今日一路行来他们却是收获了各种人的注目,方靖知晓定是因为他们队伍里出了一个生面孔,且人还生得一副绝世仅有的好相貌之故。
方靖瞥了眼相隔不远正端坐于一匹骏马之上,身姿俊挺,气质清隽,一袭深紫广袖衣袍,眉目深远如画的少年郎。
“也不怪有人竟看呆了去。”方靖暗自一叹。
“这谭家娘子这回从庄上回城竟然带回这样一个貌美的少年郎,也不知她能否消受得起噢……”
一头束蓝色方巾着褐色布袍的方脸中年男人,看着行远的马车与身旁的友人嬉笑私语。
与中年男子同坐一桌的青年闻言厌烦地觑了对方一眼,随即怔怔地遥望着远去的马车,兀自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中年男子见无人应和,甚感无趣,惺惺然夹了一块酱牛肉往嘴里送大嚼几口,而后意味深长撇撇嘴。
“我说老弟不是为兄念叨你,这都大半年了,你怎的还没对那谭家娘子死心。人家眼光高着呐,怎会看上你,你就见过人家三次面就整日里茶饭不思了。”
中年男子似抓住对方痛处,带着三分揶揄七分讽笑打趣着意志消沉的青年。
“你就是个身无长物什么都不是,长得尚算清秀的花匠,人家的入幕之宾皆有头有脸,你拿什么跟人比。何况你又不是不知道那谭家娘子余霜痕是个什么样人。那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
“兄弟劝你一句,还是趁早断了念想吧。也免得到最后也难逃一死。”
“前些时日陈家家主被人刺死在内室,到如今头颅仍旧没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