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士装扮的男子微微一笑,抚着拂尘陷入思量之中。旭辉崖西侧,众慧崖下,清猴峰的女弟子们正收剑回房休息,山间雾涛绵绵,闻如妗一步一抬头,时不时想着旭辉崖上的师兄许之年。
师妹师弟们看着闻如妗的模样,都笑道:“小师姐,你不会是在想许师兄吧?听师傅说,你今日去见许师兄了?”
几个弟子眼神得意,闻如妗垂了垂眸。
清猴峰专以剑术为主,但万圣山上修剑术的并不止清猴峰一峰。
当初摩云,蔺雪几大峰的剑术造诣都在清猴峰之上,而清猴峰主闻卿越当年也是颇受师傅宠爱,性情傲慢,并不与同门关系极好,当初摩云,蔺雪几大峰名声都在清猴峰之上,清猴峰的弟子们听到其他峰都不由自主地生出敬畏之情,让闻卿越大感恨铁不成钢,后来,数派攻上万圣山,许之年一夫当关,名声鹊起,使得清猴峰一下子水涨船高,这些弟子们才觉得自己挺直腰杆做人,不必在其余几大峰弟子面前自卑。
如今无论其他峰的弟子多想胜过许之年,给自己那一峰长脸,这清猴峰的弟子却都个个盼着许之年能永据“惭却天下辈”的好名声。
清猴峰出了个名动天下的许之年,这整个清猴峰的嫡系同门都觉得脸上有光,就连下山采买货物都觉得充满荣誉。
其中种种,闻如妗自然知道,只是,许师兄却未必喜欢自己。
况且,师兄的功力平平,将来迟早被看穿。
她无奈低头,罢了,罢了,前世的冤家啊,谁叫自己喜欢他呢。
她转身撇下议论纷纷的众人,径直来到了峰主闻卿越的孤山洞中。
她以清猴峰特有的“掠步影”飞至了莲芳峰,躲过了层层关卡来到了孤山洞猎云阁之外,这座大阁楼乃是为演武而设,内有莲芳峰众弟子演武练功。
莲芳峰峰主一向武艺奇高,性格孤傲,素喜藏私,凡是绝佳武功,皆不肯外露,只教授给自己的弟子,不过,这也无伤大雅,毕竟,江湖之中,素来如此。
闻如妗以照清猴峰的轻功,飞身至这猎云阁之外的长廊上,这座阁楼位于高峰之顶,对面是佳木葱茏,层层叠叠,这阁楼之下乃有数名弟子把守。
闻如妗矮身于朱红窗外,听着里面盘腿而坐的峰主冷乐卿手讲《莲心剑法》奥秘。
“你等皆是我莲芳峰得意弟子,我辛苦教授你们,为的就是来日咱们万圣山十八峰三十二脉弟子群英会上,你们能一展雄风,扬我莲芳峰威名,不必被我那师弟的弟子许之年给比下去了。”
闻如妗听得九师伯提到自己师兄,由不得更加入神。
那冷乐卿似有不平,“哼,我们练武的,素以养心性为重,心性差了,什么都差,心性正了,再不成器,也有一线生机。可是,当今武林,说要修心养性,谈何容易。山下几大派哪个不是争名夺利,除了禅华宗一心武学,高高在上外,剩下的几乎都是在为了地盘,为了弟子,不断争夺。各处招数,什么武林名宿,什么一代宗师,呵呵,我看,不过是变个花样求名声罢了!就这样的世道,难免他们把算计打到我们万圣山上。所以,我不执着于要求你们修心养性,我要求你们变强大。”
冷乐卿沉声道:“唯有变强大,才能屹立于不败之地。什么,仁者无敌,什么圣者无敌,那种境界,千里挑一,我只要我冷乐卿的弟子们强大。”
“这山上山下都吹嘘他许之年,什么一夫当关,什么一剑退万器,说的天花乱坠,好似天人下凡,我看他这些年,连面都不敢露,要么是浪得虚名,要么是真的真人不露相。不过,就凭他那副单薄的模样,那里有什么真气涵养,我看他八成是没什么大能耐,不过是当初被我那闻师弟暗中相助了而已。来日迟早穿帮,到时候,趁他穿帮时,你们再显露功夫,那才叫真正的扬名立万呢。”
座下弟子辜如蜜道:“师傅,咱们莲芳峰虽不及莲辉峰,但也无须靠他许之年做垫脚石吧。况且,踩着别人获名声,是君子所不耻。咱们莲芳峰既自诩君子之风,便不该做这等小人之事。”
冷乐卿把头一点,“你说的没错。只是他许之年必然要穿帮的。所谓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既然上天给了一个垫脚石,咱们不要白不要。况且,咱们不过是顺势而为。他露馅,我们上。别人说咱们平日低调不露相,一鸣惊人,也没有说错。到时候我们莲芳峰才真正名声鹊起。这样的好事,你们肯白白放过。”
几个弟子虽然觉得此举不够光明正大,但倒也的确是顺势而为。
“这莲心剑法万分玄奥,如能练成,必将名震天下。咱们莲芳峰必要私下里练成,众弟子中谁先练成,谁当继承我连芳峰峰主位。”
几个弟子互视一眼,都不想落于人后,于是道:“师傅,我等皆是连芳峰弟子,自当为莲芳峰争脸,只是,只有咱们几个,可能担此大任?莫如叫小师弟他们也来吧。”
莲芳峰峰主微微摇头,“只有你们就够了。”
“只是师傅,咱们该怎么设局?”
峰主微微一笑,“嘿嘿,我已想定了。你们几个练了莲心剑法便自下山挑衅众宗门,且边下战书边吹嘘许之年的能耐,只说是有他撑腰。将来引得众人上来怒战许之年,他若胜了,你们只去附和,他若输了,你们便一齐笑骂他浪得虚名哄骗你们,他是输是赢,都是你们的垫脚石。”
冷乐卿把头一点,“师傅说的是。师傅明锐。”
闻如妗在门外听得他们如此算计师兄,由不得脸色大变,登时转身便要下山,不料她轻功般般,莲心峰主听得动静,心里有鬼,自然害怕这般布置被人知晓,立刻破门飞身而去,
闻如妗那身轻功慌乱之下更落下乘,幸她心思敏捷,立刻大喊:“好师伯,我不敢偷听了,你饶了小侄吧。”
她这一喊,引来众多人。
莲芳峰主最厌她与许之年来往密切,更怕她回去说出自己计划,只要下手害她,便沉声怒道:“小侄女,你偷听了我莲心峰的武功心法,怕是你爹派你来偷师的么。”
他声音愈加迫近,闻如妗愈加害怕,莲心峰主已一把拍住她的肩头,冷声道:“小丫头,还是被我给擒住了啊。”
已有一干弟子围向此处,闻如妗冷眼看他,他只抬眉冷笑,“小侄女,你需知道,我一向宽大无私,你今来我此处偷师,需按门规处置。”
闻如妗闻言大惧,“是你暗中谋划算计我师兄,怕我说出,才要害我。”
“嘿嘿,我谋划你师兄什么了?你的许之年师兄乃是惭却天下辈的少年英豪,谁敢谋划你师兄?你倒是说说,他有什么破绽值得我谋划?”
闻如妗一顿,心想,若说出他的歹毒谋划,似乎是要坐实师兄有名无实浪得虚名,由不得转口道,“嘿嘿,我偷听你们传授武功呢。你又能怎么着?我是打算偷听武功来着,可叫我偷听到你们不是人,你们真是下作。哪里是传授武功,那是传授害人方啊。”
“小丫头,我今儿非得处置了你。”闻如妗只觉背心一痛,被他狠狠一击,却说不出话来,原来被那人封住了穴道,便任由他押着自己往万圣山严净堂去了。
且说那许之年正收拾了准备趁夜睡觉,几个师弟便冲上山来,“师兄,师妹被抓去严净堂了。”
许之年闻言立刻持剑往严净堂飞奔而去,严净堂内,闻如妗正被几个峰主责骂,而闻如妗的父母却未到场,原来这闻如妗的父母今番都下了山,此刻无一人在山,这莲心峰主叶无城正感叹天助于他,欲趁人不备时对闻如妗痛下杀手,谁料还未出手,便有一剑破窗而来,“谁敢伤我师妹。”
这一剑来得极快,锋芒毕露,气势磅礴,莲芳峰主避之不及,只将闻如妗向外一推,欲以闻如妗挡剑,谁料许之年已破窗而来,以身换剑,擦肩之处,以将纤弱的闻如妗抱在怀里,青丝拂面,剑柄已握在手中,许之年一手持剑一手抱着闻如妗,与她稳稳落在阶下。
莲芳峰主立在阶前,待站稳时,许之年已持了剑冷眼看他,闻如妗更是一双清凌凌冷眼含了怒意,脆声道:“师伯,你刚才把我扔出去,是想直接了结我么?”
莲芳峰主朗声一笑,“好孩子,我早知那是你师兄来了。我是看看你师兄会不会收剑,替你师傅试试他的心性。难道师伯会见死不救么?”
“敢问师伯,我师妹做错了什么事,你要对她下杀手?”
许之年把头一低,冷声道:“我方才摸到我师妹后心,竟被人封住穴道,幸我推穴换气,否则她真的开不了口。既然是在严净堂,为何不叫受责问的人开口。是想不问而诛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