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神京秘军又该如何避开?二十四位武宗连带着数百位先天齐聚那股“气”,可和单独一个京营十二营连带直隶十二营不同。”谢黄泉依旧是面色凝重。
“宫里已经放下对你我的追捕,这《一气破日月》本身也不是甚么好功法,不过魔功罢了,宫里不过图个面子,现如今南省大事,如何还能让神京秘军和你我纠缠?”
谢黄泉沉吟片刻,指着贾琮道:“三日之后你再来此找我罢,我还和他有些事情要说。”
“不必,我就在此住三日就好,叶飞雪那处太冷,我回去受冻吗?”魏无悔站起身来,先把重剑卸下来放到角落,然后拿了一块糕点吃着,一边吃一边缓缓对贾琮说道:“你可知我为何说你法子错了?”不等贾琮回答,他就一口吞了那糕点,然后立起身子道:
“《刀盾》本是叶飞雪所创不假,可他自己都不大用那式劈砍的《刀盾》,他从来不知何为防守,他的眼中,从来只有进攻。为何你用起来不得心应手?那是因为你只会那一招劈砍的死教条。”
“你要学会变。”魏无悔伸手拿下贾琮挂在墙上数十把木刀的其中之一,掂了掂之后对贾琮道:“你试着攻我,看我如何防。”
贾琮依魏无悔的话,横刀用《飞雪》去攻,只见魏无悔也是《飞雪》来防,却不料两把木刀刚一接触,贾琮便感觉还有一把刀在劈砍自己的木刀,面色一变,抬头看向魏无悔。
“看刀,莫要看我。”魏无悔只是趁着贾琮失神,连连数刀攻去,贾琮顿时转攻为守,没用几招,贾琮手中木刀就已碎成两半。
看贾琮若有所思,魏无悔笑道:“这下可知道了?你要会变,不要守着那一式劈砍,只要调整内力所行经脉,《飞雪》就是《刀盾》,《刀盾》就是《飞雪》”
贾琮顿时明悟,拱手下拜道:“多谢魏前辈解惑之恩。”
“惑在你心里,我如何能解?我不过说出来罢了,真正要解惑,还是得需你自己去解。”魏无悔把木刀放回原处上了塌,看了贾琮一眼道:“叶飞雪待我不是至交,可我待他却是至交,我今儿正好赶上了他的传人,那合该给你提个醒,叶飞雪是病死的,到最后也未能找到传人,你该去祭拜他一番,了却他这桩遗愿。”说完,他就靠着墙在谢黄泉对头睡去。
“明日便去。”贾琮点了点头,见谢黄泉和魏无悔把自己的卧榻快占满了,干脆也不睡了,现在又不想练武,干脆坐到靠窗的书桌前抄录棋谱,叶飞雪一生棋局,竟都在那本数百页《雪月风花》之中,只不过是写的字罢了,谢黄泉竟也能背的下来,让人惊异。
如今贾琮抄录,却是要把这字变成图画,再写上原字。
“大一统十五年腊月,黄泉来,对弈十五局……黄泉进步甚快,三十手方败。”
“大一统二十九年四月八日,墨十八来,对弈一局……”
“大一统三十五年九月七日,太上皇来,今日太上皇退位,寻我对弈,我败之……”贾琮笔锋顿了顿,把这局棋局抄录完,随后单独拿出来,收到书箱里。
“我师果然随性,什么东西都敢写,我却不可。”
魏无悔忽然晃了晃脑袋,从塌上下来,看了一眼放在书桌上的棋盘道:“不如你我对弈一局罢,跟谢黄泉同塌共眠,多少有些怪异……”
“魏前辈请。”贾琮忙把小桌支起,搬了两个小凳,让魏无悔先坐了他才坐下。
“你是小辈,合该你执黑先行。”魏无悔自拿了白子,有些不适应这木头的手感。
“该是魏前辈为先。”
“天下事不是都要我为先的,有时候也该是给旁人些机会。”
“若我是魏前辈,和同一人对弈,我一次为先,就该次次为先,我若一次为后,纵然以后都是为先,也都难抹自己曾后……”贾琮目光直对魏无悔。
魏无悔笑了:“你说的不是棋。”
贾琮也笑了:“魏前辈说的,何尝是棋?”
魏无悔道:“我若从后至先,我自有办法抹去过去。”
贾琮没有答话,随意笑了笑。
一盘棋完,魏无悔险胜,若非把贾琮拖至无子,他就败了。
“这盘棋很不错,可以录为棋谱。”魏无悔挑拣着白子放回盒内:“当年我们和叶飞雪下棋,除了莫问天,尽数不是用全名,你合该也取一个字,录谱方便。”
“如今是我录谱,我只要说是‘我’就好了。”
“那署名呢?”魏无悔收好了棋子,却把黑白子换了过来。
“就署,封刀人,天下无人识我亦可。”
“不好,不好!”魏无悔大笑:“甚么‘封刀’,等你成名,只要‘封刀’就无人认得出你?不,封刀只是封刀,封不了你这个人,不过提了个格调罢了,本质上,还是为了功名。”
“我封刀,不为功名,不为利禄,封的也不只是佩刀。”贾琮目光炯炯:“我自己,就是长刀,封刀,亦是封我自己心中之恶。”
“你现在尚未成名,说这些还早了些,更何况除了败者,又何须封刀呢?善恶什么的,也都无人在乎。”魏无悔慢慢说道:“只要你胜了,那就是善。”
“早晚会有那么一天的,人脸上的善恶是跟着尘世走,可人心中的善恶是跟着自己走。”贾琮没有继续答话,只是默默下棋。
过了五六十手,魏无悔眉头一皱,扔了两枚棋子,站起来道:“无趣,我还是和谢黄泉同塌共眠罢。”
“魏前辈自去即可。”
黛玉无论如何都难以入眠,屋外就是个完全陌生的‘男子’,让她如何安心?只得靠着锦垫坐着,灯也不敢熄,就见帘儿忽然被拉起,来了个人笑问道:“姑娘怎还不睡?”
黛玉闭口不答,看向贾母给她的鹦哥,鹦哥机敏,应付了几句就打发走了袭人,又上前劝道:“夜深了,姑娘歇罢。”
“我如何歇的下?屋外就是旁人,我从小就知要尊礼守礼,可如今这岂不是违了礼法?我一日还在这儿住,我就合该干坐着,再不能睡。”
“我和雪雁替姑娘把着门儿,若有人要往里进,拦着就好了,何苦这般?”
黛玉任她苦劝,只是不答,望着帘子发愣,半日才轻声幽幽开口道:“我明日写封信,寄到扬州老家去,求父亲让我归家,若是不允……任他们作践是不可的。”
鹦哥心知无法再劝,听了这话心悸之余也是埋怨这处不做人事,只是守着她干坐,就连话都不敢再说,旁边一墙之隔就是贾宝玉卧榻,焉知不会被听了去?若要告知老太太,怕是黛玉难做,以后如何在这荣国府安身?
雪敲窗声愈来愈大,从屋外直传到屋内尚还有余音,却听几声撕裂之音,外面又传来惊呼。
不多时就有贾母身边一个二等丫鬟来报:“是外面窗子被风吹折了,姑娘莫要惊慌,老太太说了,没甚么大事。”又见黛玉面容憔悴,顺口说道:“姑娘早些安歇罢,老太太也都睡了,独姑娘这里不熄灯火,怕是不好。”
第二日一早,黛玉顾不得头脑昏沉,匆匆起来伏案写了一封信,言辞凄楚,无非求林如海早日接她回去,于贾府遭遇也都有提到,尽是真实见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