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念回到家里,外婆小心翼翼地往她肿胀的脸上涂着药膏,许念脸色发白,她将食指咬在嘴里,尽管如此,她的眉头依然止不住的颤栗着。
陈梅见状,眼眶一下子红了。
若不是现在是法制社会,她一定拿起菜刀砍死王紫那个畜生!
少女坐在板凳上,看着面前,老人发红的眼睛,心口很不是滋味,她又让外婆为她担心了,她可真是个累赘呢。
许念在心里自暴自弃的想着。
晚上,吃完晚饭,许念洗了个澡,躺在床上,头枕着双手,睁着眼睛,在黑暗中,静静的望着天花板。
上方十几年的老风扇转动的有些慢,发着吱呀吱呀的声音。
凉风拂过肿胀的脸颊,许念侧着身体,疲惫的闭上眼。
许念做了个梦。
梦里,王紫站她面前,手指轻轻捏着她的下巴,阴冷的笑着。
“不要、不要。”床上的女孩低声呢喃着,脑袋反复摇晃着,接着,她猛然从床上坐起来,急促的呼吸着。
望着眼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许念才逐渐反应过来,原来刚才自己是做噩梦了。
她伸手摸了一把自己的额头,手掌上湿漉漉的一片。
刚才的噩梦好真实,真实到……好像是在提醒她一样。
不行,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绝对不能!她没多少时间了,她不想就这么度过自己生命中的最后一段时间。
……
许念恢复的很快,脸上的肿胀几天就好了。
陈梅开了一家早餐店,主要卖的就是水煎包,以及一些小米粥豆腐脑之类的。以此为生。
这天上午十点,陈梅正坐在自己的早餐店内认真的择着韭菜,突然,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传来,陈梅以为是来吃饭的顾客,头也不抬道,“包子卖完了,明天早点来。”
“外婆。”许念穿着一件白色短袖T恤,站在陈梅面前,低眸看着她择韭菜。
听到许念低低的声音,陈梅有些意外的抬起头,疑惑地看着她,“你不写作业来这儿干什么?”
“我想转学。”许念站在陈梅面前,声音很低,语气却很执着。
“……”
听到这话,陈梅手里的韭菜掉到了盆子里。
……
江北一中,校长办公室外的走廊上。
陈梅握着许念纤细的手腕一边走着一边嘴里不停地叹着气。
许念听着很不好受,她转头笑了笑,想让外婆开心一点,“外婆,我转到这里就没人欺负我了,你干嘛一直叹气呀?开心一点嘛。”
许念想活跃一下悲伤的气氛,但陈梅并不买她的账,依旧是不停的叹着气。
身旁不时有人经过,这里的气氛很压抑,她看着别人脸上严肃的神色,想笑也笑不出来了。
许念转眸看着陈梅惆怅的侧脸,艰难扯出的笑容僵硬在嘴边,她正过脸,不再言语,默默地跟着外婆一起往外走着。
两个人从走廊里出来,现在是八月份,偌大的校园里,除了有几个工作人在走动之外,就只剩下一排绿油油的大杨树静静的矗立在那里,风一吹,树叶随风摆动发出“沙沙”的声响。
许念伸手拨弄了一下自己的刘海,望着空荡荡的校园,内心感到一阵落寞。
她觉得有些悲凉,心口空落落的。
这时,外婆有些哽咽的声音传来,“念念,你知道外婆最担心什么吗?”
陈梅停下脚步,双手按在许念的肩膀上,泛红的眼眶里蓄满水光。
“我知道,外婆。”许念站在外婆面前,伸手指尖抹去老人眼里溢出的泪水。
许念伸手抹着外婆的眼泪,却发现泪水越抹越多,她也不恼,只静静地站在外婆面前,抹着她脸颊上的泪水,安慰着,“外婆,你别哭,哭了就不好看了。再说医生不是说还有三年嘛,您放心,我开学就上高二,我一定会考上京都大学,给您争气,看那帮亲戚还怎么笑话咱们。”
许念得了白血病,已经无药可治,医生说她最多还有三年的时间。
可她的说出来的语气是如此的轻快,仿佛,死亡对于她来说并不算什么。
陈梅一听到这话,猛地一把抱住了她,吸着鼻子,声音哽咽的不像样,“傻孩子,我宁愿你一辈子都平平安安的。”
她多么想许念没有得病,那样,即使她不上学,她也愿意。
许念被外婆抱得紧紧的,恨不得将她嵌入身体,她嘴唇勾起一抹浅浅的笑容,没说话。
……
九月份,许念办理了相关手续,分到了班级,她被分到高二一班。
虽然知道自己身体不好,但许念秉承着要体验完整的高中生活,还是坚持参加军训。
早晨八点,金色的阳光洒在草坪上,许念穿着迷彩服,军姿站的笔直,忽然,一阵腹痛涌上来,她的脸色陡然惨白下来。
糟了,一定是昨天晚上没盖被子着凉了。
许念伸手捂着肚子,咬牙走到正在讲话的男教官面前,跟他说自己要上厕所,教官说你去吧,早点回来,许念应了一声,转过身,单手捂着肚子,咬牙向厕所飞奔而去。
……
肚子的疼痛像海水一样将她淹没,许念弯着腰单手捂着肚子,拼命的向着厕所冲过去,她睁开眼睛,蒙上一层水雾,视线变得朦胧。
“怦!”
许念低着头,一不注意,脑袋狠狠的撞到了一个人身上,她立刻停下脚步,连忙急切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没看到,对不起。”
她弯着腰,反复说着对不起,然后抬脚就要走。
“撞到人说对不起就行了?”
一道冷冽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语气中还带着微微的怒意。
“……”
听着这似曾相识的声音,许念脚步僵硬在原地,她僵硬的抬起头,一张英俊的脸庞映入眼帘。
少年穿着一身迷彩服,背靠在女厕所的墙,一只手插在裤兜里,嘴里咬着烟,正低眸阴冷的直勾勾的盯着她。
只是他眼睑下面一道约十厘米的伤疤尤为明显,手腕上纹着一只翘着尾巴的毒蝎子。
触及到林妄墨色的眸子,许念征楞在那里,脑海里浮现出暑假时的那些画面。
明明也没多长时间,她却感觉恍如隔世。
腹部传来的疼痛让许念反应过来,她收回目光,一只脚跨上台阶,手腕被人攥住,她艰难地睁开眼,视线有些朦胧,正想说话,少年冷冽的质问声率先响起,“撞到人不知道道歉?”
他的声音有些大,夹杂着怒气,就好像有人欠他一百万似的。
许念弯着腰,脸上一片惨白,她紧闭的双眼,一边剧烈的挣扎,一边连连说着对不起。
肚子好痛。
林妄原本不想这么轻易的放过她,但看着她疼的连连呻吟的样子,手一松,许念连忙抽出手,一步一个台阶,不过三秒钟,就拐进了厕所。
林妄收回目光,靠在墙上,又点燃了一根烟,吞云吐雾,眼前升起迷雾,遮住了视线。
……
许念从厕所出来,刚走下台阶,却看到某人突然从旁边转出来,站在她面前。
她吓得后退一步,差点摔倒,林妄伸手抓住她的胳膊,许念站稳后,用力扯掉胳膊上的手,假装没看见,越过去就要走。
“走这么着急干嘛?”
林妄挡住她面前,嘴里咬着烟,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许念不想理他,想绕过去,可是无论她绕到哪儿,他就一直挡在她面前。
这下,她再也忍无可忍了。
在他面前站定,垂在身侧的手指攥成拳头,抬头,一双清澈的眸子看着他,压抑着心口的怒火,一字一顿的说道,“这位同学,请你让开一下。”
许念很少用这种冰冷的语气跟人说话,实在是面前这个家伙太可恶。
正准备让开的林妄看看着面前凶巴巴的女孩,突然不想让开了。他嘴角勾起一抹痞坏的弧度,道,“我就不让你过去,你能怎么着?”
妥妥的一流氓。
这下,许念怒了,第一次爆了粗口,“神经病!”
她不会骂人,这是她能想到最恶毒的词语。
听着她略带稚嫩的声音,林妄“啧”了一下,“咦,原来你会说话,我还当你是个小哑巴呢。”
说着,他朝着她吐出一缕长烟。
那是他刚才吸的。
许念被呛得连连咳嗽,以手掩嘴,慌忙的用手摆着手,驱散着烟雾。
林妄被逗得哈哈大笑,将手指还没抽完的烟丢到一旁。
他忽然觉得她也挺可爱的。
神经病!
趁他笑的得意的时候,许念冲了出去。
一看人没了,林妄急忙追过去,一把握住她纤细的手腕,许念转过身,纵然她脾气再好,此时也被彻底惹怒了,她伸手往他的手背狠狠拍了一下,“你是不是有病啊?”
林妄抽回手,一本正经的说道,“没有,我没病,只是你撞到我了,不应该道歉吗?”
“我不是已经跟你道歉了吗?”许念莫名的看着他,不知道他发什么神经了。
“你以为你道歉就行了。”林妄低头看着她,拧着眉头道。
“……”许念无语,“那你想怎么样?给你磕个头?”
林妄笑了,闲散地说道,“那倒也不用。”
“那你想怎么样?”
“我想想。”林妄手指捏着下巴,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姿态,终于在经历了整整漫长的三秒钟过后,他眼睛一亮,脸猛的靠在女生的唇边,伸手指着,厚颜无耻的痞笑道,“亲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