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〇一〇年十月十三日,农历九月初六,我21岁生日。”
吴非在家一只手拿着笔,另一只手托着下巴,眼睛望着窗外灰蓝色的天,微风静静的吹过香樟树的枝头,哗哗低响,似乎在诉说。
几片泛黄的枯叶,旋转着飘落到地上,听不到一点声音,然而却惊扰了枝头的小鸟,一不楞翅膀,消失不见。
像一个突如其来的喷嚏,秋便从天而降。
吴非甚至会想是不是在做一个很长的梦,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呈现在面前的,依旧是印象当中火热的夏至,她与朋友无忧的大笑着,并排走在书声朗朗的校园。
吴非的脸颊掠过一丝微红,就如风拂乱她乌黑的发梢一般迅速,然后低下头,很郑重的在左下角写下两个大大字:许同。
离开学校的日子,吴非并没有感觉到一点儿伤感,甚至有些庆幸,但是到底庆幸什么,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她本想不告诉任何同学,低调的离开,然而还是躲不开应该有的留恋。
张凡是第一个知道吴非要离开的人,也就是她的同桌。
张凡一遍又一遍的问她“为什么?为什么?”
然而吴非没有正面回答问题,她答应以后会告诉张凡原因,并叮嘱她不要告诉其他人,因为吴非觉得这并不是什么重大的事,没有必要惊动其他不相干的人。
但是下课后,许同就第一个出现在吴非的教室门口,追问她为什么突然要不读书了。
吴非忽然想起,张凡的缺点之一就是大嘴巴。
许同直勾勾地盯着吴非,眼睛空洞且有神,他实在不能理解,偏偏在这样重要的阶段,要选择辍学。
楼梯间,吴非略显疲惫的脸,仍然强挤出一丝笑意只回答一句:“就是不想读了,没有为什么。”
“你真的想清楚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你说出来,我们都可以帮你。无论如何,现在走了,可不是一个好的决定。”许同不愿意放弃同学,一个曾经帮助过自己的前桌。
吴非摇摇头,说道:“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已经决定了,家里人也知道,以后常联系吧!”
说完,她就转过身,朝教室走去。
没有发生任何转机,吴非就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学校。她没有跟谁告别,甚至出了校门都没有回头看一下曾经倚过的窗台。
当所有人,包括吴非,都认为这意味着结束的时候,那一年的夏天就毫无征兆的到来了。
高考结束后,学校就放假了。按照惯例,一个星期后,高三的学生再回校举办毕业聚会,这是长川中学不约而同流传下来的例事。
同时,吴非意外收到了同学的邀请,一同参加聚会。
离开长川中学不久,她便和朋友去了北都散心,之后就没有回来,在父亲的安排下,进了一家公司做助理工作。工作的这段时间,吴非谈不上开心,只是很难适应大都市的生活。
那些念念不忘的过往,离她那么近,又那么遥远。
毕业聚会当天,她特地从北都赶回来,去了学校。
吴非感觉恍如隔世,一个表情,便是一个季节;一个没有回头的转身,再转回来,一年就过去了。她不止一次想象,如果当初自己没有那么冲动,与最好的朋友一起毕业,何尝不是一种美好呢?
太阳很大,她打着伞,走在长川发烫的柏油路面,转了好久也没有看到一个熟知的人影,就蹲在一棵树荫下开始打电话。
同张凡通完了电话,然后就想起了许同,便拨通了号码。
“喂,许同,你在哪里呢?”吴非很大声的问道。
接到吴非的电话,许同也很意外,他感觉好久都没听到她的声音了。
“是吴非呀,我在家里呢,怎么了?”
吴非听完想打人,加重了语气:“什么,你真腻歪人啊,怎么还在家里?今天毕业聚会你忘了?”
“这怎么能忘呢,只是我去不了了,哎,放假那天从摩托车上不幸摔倒,受伤了,有点不方便。”
“啊,受伤了,从摩托上甩了下来,要不要紧?”她心里不由得担心起来,赶紧询问道。
“还好还好,上了点药,你这是在哪呢?”
“我在学校啊,半天也没见着一个咱同学,就打电话给你了,热死我了都。”
“太可惜了,今天咱俩是碰不上面了。”
“那好吧,你好好养伤啊,我找找其他人。”
挂了电话,吴非就看见同桌张凡向自己挥手,大步朝她走来……
如此,吴非陆陆续续见到了一些同学和老师,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又似乎什么都变了。
路边的木槿树上只有青翠的叶子,不知道是花开过已经落完,还是并没有到开花的季节。
她忽然很想看见许同,幻想着他再一次悄悄的出现在身后,探头偷看自己写信,或者一拍她的肩膀,然后传来爽朗的声音:嘿,吴非!
可是错过就是错过了,吴非甚至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去了湘南的。从那一刻起,她就自私的认为,与许同再也不会有什么交集,他们只是曾经很好的同学,也是很好的朋友。
仅此,而已。
直到二〇一〇年她生日的最后时刻,许同突然打来电话,说出那句生日快乐之后,又说了一句我们在一起会是怎样。
开始吴非认为他在开玩笑,她甚至仰着头毫无形象的大笑道:“你要跟我在一起了,免不了吃苦头,哈哈……”
可事实上他没有开玩笑,再次确定了自己的心意,吴非只觉得脑子一阵空白,没有任何质疑,然后就接受了。
她把这突如其来的喜欢,当做特别的生日礼物,开心的失眠了。
同样是毫无防备,吴非有了新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