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水顺着贺无章的衣襟,缓缓滴落于地。他看了看自己流血的伤口,神情复杂,心有不甘。这一路打杀,他保留了自己的实力。对付楚南风及江小郎,本该绰绰有余,不想最后,竟是着了楚南风与江小郎的道。
江小郎喘息,服了一颗丹药,缓了缓心神。江小郎凑近楚南风,也给他喂了一颗。
药效发作,楚南风回了气劲,银枪一挥,直指贺无章,“姓贺的,今日看在你我昔日交情的份上,饶你一命。你给我滚吧。有多远,给我滚多远。我兄弟二人,不想再见到你。”
“二哥,让他滚是不是太便宜了他。方才他可是想要取你的性命。”江小郎出声,试图阻拦。
“罢了,让他去罢。好歹也是兄弟一场。真若要他的命,你我何忍下手?”楚南风心慈。
“少在那假惺惺,我贺无章何要你们怜悯?我可是这楚镇的太爷,太爷。你们知道么?我可是这楚镇,权势最大的太爷。”贺无章以刀抵地,仍不服气,一阵叫嚷。
楚南风听言苦笑,“许你权势,不过是金家画的一个饼。你何苦要信他的鬼话?若真是这般简单。这楚镇的太爷,早就是金家,又怎会是那糊涂大人?”
“不会,不会的,金老爷答应过我的,他答应了我的。我才是这楚镇未来的主,金老爷,是吧……”贺无章看向金如意,急急追问。
金如意看着贺无章,冷冷一笑,“你倒真是一条好使唤的狗。让你做些什么,你倒是真做了。而今用完了,确实也该,狡兔死走狗烹。”他端起茶盏,又是饮了一杯茶水,而后起了杀意。
“不会的,不会的……你骗我……你骗我……”贺无章怒吼,提了大刀,向金如意冲杀而去。
金如意面不改色,将茶盏放下,而后一枚石子飞射而出,命中贺无章胸口。
贺无章面目狰狞,仍是不信,叫喊出声,“你……为何……骗我……”
而后,他的身影,轰然倒地。
楚南风惊讶,方才金如意的身手,被他瞧见,几分古怪。这金老爷,本是不会武功的,今日怎武功如此高强?
金如意大笑,回了贺无章的问话,“我金如意视财如命,怎会如此轻易,将黄金五千两给你?你非是我金家人,收了钱,也就该死了……”金如意言语间,恶狠狠,表情也是复杂古怪。
楚南风别过脸去,摇头叹息。这贺无章临阵倒戈,死得倒是不冤。就是可惜了,一条正义凛然,除暴安良的命。若是生逢其时,或能惩奸除恶,成就一代名捕。
“婆婆妈妈的,真是麻烦。”金如意叹息一声,“黄泉路上,你先与我儿做伴吧。”
“老家伙,识相的,把我爹放了。你该使的手段也使了。你还有何底牌,直管亮出来罢。”楚南风提枪上前,一阵吆喝。
“后生晚辈,真是无礼。今日,我先替你爹教教你,什么是礼。”金如意拍了拍手。他身后数名家丁,押解了一名少女,缓步及近。
楚南风细看,只见那少女脖颈,架着一把大刀,一身青衣,脚穿布鞋,正是小笄儿。楚南风惊叫出口,“小笄儿,你没事吧?他们有没有把你怎样?”
小笄儿嘴塞蒙布,摇了摇头。
楚南风细看,只见小笄儿的右手,缠了一层纱布,似是受了伤。他灵机一动,想起了血书上的血手印。明白了过来。
楚南风看向金如意,“姓金的,你要怎样?你把小笄儿带来,有何企图?”
金如意大笑,“老夫走南闯北,数十载。看多了年轻狂傲之辈,却唯独你,老夫不喜欢。不喜欢你的自信,不喜欢你的目中无人,也不喜欢你的无所畏惧。”
“今日,我就想杀杀你的锐气。你与我听好,你爹爹与你妹妹,都在我手中。若不想丫头有事,你就乖乖地,先给我磕三个响头。”金如意说道,“就如你给我儿磕头时那样,学几声狗叫,或是可以放丫头一马。”
“你……”,楚南风听言气急,“你做梦,痴心妄想。”
“我就知道你会这般说。我也不急,你自己考虑好。这丫头就一条命,我未让人给她动刑,已算对得起她。你若是不允,那就莫怪我心狠,打着你的面,给她好看。”金如意放了狠话。
“你……你怎可这般……卑鄙无耻?”楚南风又是叫骂。
“楚家小子,不打伤丫头的筋骨,我已算对得起你了。你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金如意给自己的茶盏,倒了一杯茶水。
“休想……”,楚南风怒不可遏,欲摇头拒绝。
“你既是冥顽不灵,也就别怪我了。”金如意使了眼神,伸手示意。那横亘在小笄儿脖颈的大刀,忽是动了起来。家丁起刀,就是要大刀挥过,刮花小笄儿的脸蛋。
“慢着,慢着……”楚南风思前想后,终是服了软,“你别伤她,你别伤她,我跪,我跪……”楚南风应承着,他将银枪放下,一个俯身,竟真的跪了下来。
楚南风伏地,恭恭敬敬,给金如意磕了三个响头。
江小郎在旁,不住规劝,“二哥,你怎给仇家磕头?纵是你卑躬屈膝,他也不一定会满意的。”
“是了是了,你只是磕了三个响头,还不够,就再磕三个罢。另外,我怎没听到狗叫声……”金如意又是取笑。
楚南风一笑,也不争辩,又是低下身子,毕恭毕敬,给金如意,又磕了三个响头。而后,他遵照金如意的吩咐,学了几声狗叫。狗叫声响起,倒是与真的狗叫声,极为相似。
“看吧,又是我金家养的一条狗。”金如意得意,指着楚南风。这一指,引来了金家伙计,一众哄笑。
“二哥,宁可站着生,不可跪着死。怎能如此没有骨气?你给这老家伙磕头,那也是白磕。他是不会放过你的……”江小郎在旁,又是规劝。
“你别再说了……这事也不用你管……那是我爹,还有我妹妹。我不能拿他们的性命开玩笑……”楚南风神色一变,变得傲冷。
予金如意磕头,是他深思熟虑的结果,予他狗叫,也是深思熟虑的结果。没有所谓颜面不颜面,楚南风在意的,只是小笄儿与楚阳的死活。
“好好好,算你识趣。”金如意拍手叫好,“你既是那么听话,那就再替我做件事罢。”话音一落,他一个伸手,一名家丁手捧木托,快步向楚南风走来。木托之中,明明晃晃,安放着一把匕首。
楚阳木架下的尖刀,被人撤去。一众家丁动手,将楚阳从高处,放了下来。
“再予你做个选择,你若是能拿匕首,刺你爹一刀。这丫头,我也就还你了。你若是不愿,你就看着我命人,一刀一刀,将这丫头削了。”金如意开口。
楚南风听言,怒不可遏。以匕首弑父,此等大逆不道之举,如何能做?他深呼吸一口气,强作镇定,咬牙切齿,一字一顿,“你……休……想……”
金如意忽是大笑,笑得诡谲,“要的就是你的这句话……来呀,给我动手。”
在旁押解小笄儿的金家伙计,将大刀一抬,忽是动了手。大刀自小笄儿左手食指掠过,顿时削掉了半截。
小笄儿神情痛楚,身影蜷缩在地,痛苦不堪,却无法吱声。两名家丁将其强行扶起,只见小笄儿断指处,鲜血淋漓,晕染了她的衣摆。她疼得,脸色泛白,近乎晕倒。
“卑鄙无耻,卑鄙无耻……”楚南风气得瑟瑟缩缩,眼角闪过晶莹,既是害怕,又是不愿。
“楚南风,我且再给你个机会。你可莫要再选错了。若是选错了,等会这丫头,就不是断一根手指,这般简单了。”金如意神情冰冷,“你就再选一次罢。”
楚南风看着跟前的楚阳,手握匕首,战战兢兢,满是恐惧。他看着爹爹,直直摇头,“爹爹,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楚阳神色泰然,静静看着楚南风,嘴里只蹦出了一个字,“刺……”
“我不,我不……”楚南风犹疑不决,若是刺了,将爹爹刺死了怎么办?可若是不刺,小笄儿再被砍伤,那又该如何?楚南风心头痛楚,难以决断。
“楚南风,你给我刺……”金如意见楚南风犹疑,厉声督促。
楚南风在金如意的叫喊中,失了理智,一声吼叫,冲向了楚阳。匕首没入了楚阳的身体。楚阳轻笑,没有半分责怪的神情,反倒很是欣慰。
“二哥,”江小郎见状,立时若虚步飞身,试图向楚南风奔来。一众家丁手握大刀,筑起人墙,将他拦下。
“还不够,再给我刺。不若。我就要了丫头的眼睛……”金如意大笑,又是催促。
楚南风闭眼,听得金如意的交待,拔出了匕首,又是刺了楚阳几下。
“很好,很好,就是这般。现在你知道失去亲人的滋味了罢?”金如意大笑,“你看呐,你爹的身体在流血。他很快就要不行了。是你杀了他,是你杀了他……”
“不,不……我没杀他……我没杀他……”楚南风睁眼,看着楚阳身上的伤口,满是惊恐。
楚阳一笑,轻声说道:“孩子……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我不怪你……”
“爹爹,对不起,爹爹,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