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陆堂主这是后悔了?你若真是后悔,不若负荆请罪,去她房前。秋梨也是性情中人,想来也不会,与你计较。”唐少橙发问,给了主意。
陆陵一笑,“说她桀骜不驯,也不是冤枉她。山门里闹腾,就数她最骄躁纵横。封她筋脉,也是为了磨练她的性子。负荆请罪,就罢了。待晚些,我自去与她说道,将内中缘由说个明白,派她下山。”
唐少橙大笑,“算了吧,黑面鬼。这丫头,现在恼你的很。你去与她说,可别被她暗算,打折了腿脚。回头一瘸一拐,非是妙哉。还是我去罢。我到底是她姐姐,我的话,这丫头还是听的,也能省些麻烦。”
陆陵细细一思,点了点头,“也好。那便有劳掌门了。”陆陵字正腔圆,有意行了大礼。
“免了罢,免了罢。我唐少橙,可受不起你的大礼。”唐少橙见陆陵慎重行礼,心上几多欢愉,忍不住喜笑。
陆陵看了一眼唐少橙,觉察到了她手中的竹篮,也是好奇,“你拿着竹篮,这是要去……”
唐少橙听言,脸色一正,看了看院外,低声说道:“想去看个故人,今日是她魂消身陨之日。她因我而死,总该祭奠祭奠。”唐少橙话毕,脸上几分神伤。
陆陵皱眉,总觉唐少橙所说,似有所指。他恍然大悟,脑袋瞬息间,想起了那人的音容笑貌。
“还归山门良久,想来你也还未去看过她吧?不若你与我一起罢。”唐少橙将竹篮之中显露的果品盖好,邀约陆陵。
陆陵听得“一起”二字,心头触动,又是想起了那无名碑。是了,那是唐少橙昔年偷偷给她立的碑。事后望都峰的几个老家伙,还动了刑罚,鞭笞了她。
山门离去多年,无名碑前,确实未再去过,也是对不住黄土下埋着的那位。陆陵点头应诺,与唐少橙同步,往无名碑而去。
山道七拐八弯,无名碑隐秘,只唐少橙、陆陵几人知道。山门离去数年,也未有交代门人清扫。唐少橙与陆陵穿丛而过,几经寻找,终是在一棵侧柏之下,寻见了无名碑。
无名碑布满灰尘,跟前杂草丛生,已有三尺告。唐少橙怜惜墓中之人,将竹篮放下,取了内中果品,陈列墓前。而后伸手,清了清墓前杂草。灰黑的石碑全部显露,墓碑之下,还放着一个夏依依的首饰盒。
首饰盒精致,为陆陵山下所买,陆陵触景生情,伸手摸了摸石碑,几分怜惜。往昔诸般,历历在目。东川王府、云山雾隐、荷畔小筑、阴阳葫芦,她的模样,她的音容,一幕幕,在陆陵脑海浮现……陆陵又是想起了,同心崖的种种。他眼角湿润,不忍唐少橙察觉,别过头去。
唐少橙将杂草扒拉干净,窥见了陆陵的泪颜,几声取笑,“怎么?陆堂主余情未了,今日有了新欢,还惦记着旧爱?”
陆陵苦笑,未有否决,倒也坦诚,“终归是心上之人,说忘就忘,未免太过薄情了?应诺了她,要护她周全,未能如愿,终归心上几分亏欠。而今她长埋地下,尸身早已化为了枯骨,也再无机会,与她致歉,心上难安……”
唐少橙见陆陵言语迟缓,将心中思绪,娓娓道来。看来他触景生情,一时也难以挣脱。罢了罢了,就是个痴情人,唐少橙不忍打扰,一个转身,便是脚步轻缓,自墓前离开。
临行前,她留下一言,“好生陪陪,你的旧情人罢。若是有愧,当惜眼前人。切莫太过悲伤,想来她也不想你太过悲伤,我也一样。我去找秋梨,将下山之事,与她交代安排。”
陆陵听言,心上几分羞愧。没想到少橙寥寥数言,几多坦荡垂护有加,陆陵心上一暖,眼看着唐少橙一个飞身,轻功飞掠,没了影踪。
唐少橙身影,在唐秋梨房前落下。
唐秋梨坐在闺房前石阶,抬头看了一眼唐少橙,自觉索然,又是低下头去。
唐少橙摇了摇头,笑颜浮面,在石阶上随性坐了下来,“怎了,丫头,你这苦大仇深的,见着姐姐也爱搭不理了?”
唐秋梨斜斜看了唐少橙一眼,有气无力,“你来,是与我兴师问罪的吧?不用问了,山门侍女被蛰,是我放的马蜂窝。众人拉肚子,是我放的巴豆。酒窖的酒水也是我偷的,偷来的酒水我都放在了我房里。酒窖里其它好酒,也是我砸的……做这许多,不为别的,就为心头意难平。”
唐秋梨不愿低头认错,直言相辩,“我就是不服。谁让他无缘无故,封我筋脉。又没招他惹他,真是蛮不讲理。糊涂师傅,混蛋师傅……我好不易修习多年,才练成武功,而今尽数化为泡影。我现在,就连山门的守卫都打不过……”唐秋梨看着唐少橙,越说越委屈。
唐少橙轻笑,伸出右手两指手指,手法迅疾,在唐秋梨脑袋上一摸,而后运了内力,抽出了她脑中的两枚金针。金针闪烁,明明若有光。
唐秋梨见得,自觉丹田中几丝内力,隐约间可以调动。唐秋梨欢喜,急急说道:“姐姐,你能取出我身上的金针?快,姐姐,你快帮我把身上的金针,全部取出来。”唐秋梨身影靠近,就是央求。
唐少橙摇了摇头,未有应诺,“此法是你师傅陆陵所授。我也只能替你取出,这两枚金针,令你轻功能够施展。其余金针,不是不取,而是不能取。”
唐秋梨气恼,愤然一哼,“你又是替他说话。什么不能取,不过是你不愿意替我取。”
“你说的也在理,确实是我不愿替你取。”唐少橙未有否认,“我若是替你取了,那此次山下之行,你也就不必去了。”
“我就说……”,唐秋梨听得“山下之行”四个字,顿时惊喜,急忙追问,“姐姐,方才你说什么?你说你要派我下山?”
唐少橙点了点头,“是,不过非是我的主意。是你师傅,力荐你与楚南风,同出山门,替我游云门,找寻木王墓五离阵五伞。”
唐秋梨惊愕,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你们真要派我出山门?”
唐秋梨会意,又是听得“楚南风”三字,眉头一皱,几分不满,“什么?你们要我,跟那木头一块去?不去不去,我不去。跟他一块山下行走,早晚得被他闷死,我不去……”
唐少橙听言,见唐秋梨摇头,也不强求,“你若是不愿,那就别去了。往后秋刀大会,你且试一试,或能赢个魁首,山下走上一遭。不过,那也是三年之后的事了……”话毕,唐少橙一个起身,就是要走。
唐秋梨见状,心头细思,自觉三年确实太久,若是不珍惜,只怕三年间也未必有机会,山下云游。
唐秋梨机灵,急忙伸手,扯了唐少橙衣襟,“姐姐,我的好姐姐。妹妹与你商议商议,可否换一人,与我同去?”
唐少橙摇了摇头,“此行寻迹五伞,是为阻拦无名和尚,觅得五伞,启木王墓。此事事关重要,如若不慎,木王墓出。江湖之中,必定血雨腥风。我与你师傅商议过,这楚南风心性粗中有细,胆大沉稳,是为寻伞的不二人选。”
“既是有他去了,那你又何必找我同去?”唐秋梨冷冷哼了一声,仍是不依。
唐少橙听言,又是坐了下来,与唐秋梨解释,“让你同去,亦是觉得此行寻迹五伞,非你不可。有你机灵相佐,寻伞之事,必定事半功倍。”
唐秋梨听言,得姐姐肯定,心上几分欢喜,细细一思,想起山门外诸多好吃的,也是嘴馋。唐秋梨服软,只得点头应诺,“好吧,既是如此,那我去吧。”
“既是如此,那三日后,你与楚南风,就同出山门罢。”唐少橙一笑,点了点头,一个起身。
走了几步,她又是想起别的,一个回身,看向唐秋梨,“你师傅封你筋脉,非是一时兴起。木王墓五伞齐聚,阵法自成,有伤功法深厚者筋脉之能。他封堵你筋脉,是忧心五伞齐聚,反伤你性命。”
唐秋梨听言,几分诧异,原来师傅封堵她筋脉,竟是为了这般。
“那他怎么不与我说?”唐秋梨看向唐少橙,正欲追问,只见唐少橙轻功施展,已是飞远。唐秋梨见状,只得作罢。
三日后,唐秋梨睡得日上三竿,打了打哈欠,见得房外景色,一时心急。她急急忙忙收拾了行囊,脚步匆匆赶往山门马厩,边跑边喊,“坏了坏了,差些误了出山门的大事……”
楚南风面无表情,早早守在马厩前,遥遥见得唐秋梨,神色更是凝重。
唐秋梨嬉笑,自楚南风跟前而过。楚南风冷冷冰冰,说了一言,“懒人一个”。
唐秋梨听罢,顿时火冒三丈,冷冷一哼,叫骂道,“喂,你方才说什么?什么懒人不懒人?本姑娘哪里懒?你这是……”
唐秋梨自马厩,领了自己的流香马,仍是喋喋不休,与楚南风没完。楚南风充耳不闻,也不愿与她多说。
唐少橙遥遥而来,亲自送行。唐秋梨见得,这才收敛,一时端庄矜持,好似大家闺秀一般。
唐少橙代陆陵,将五伞所在地图呈递楚南风,与他又是作了交代,而后细细叮咛了唐秋梨一番,这才将二人送出山门。
二人与唐少橙在山门石碑处作别,各自翻身上马,而后策马奔腾。
一阵烟尘四起,二人身影向远,马蹄飞掠,迅如闪电。
唐少橙看着二人的身影,几分牵念。山下凶险,也不知二人何时能还归山门?唐少橙目送二人,几分不舍。
陆陵站在山腰,远远看着唐秋梨、楚南风的身影,一声叹息。“山门之中少了个闹事之人,往后山门也要安静数月啦。”陆陵言语之中,也有几分难舍。
他一个回身,看向铁由,下了一道堂令,“铁由,密切注意秋梨与南风的情况,如果异常,随时来报。”
铁由应诺,飞身而去,下去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