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算是解决了一小半,两人整理了些资料后双双出了书房。
哆啦和A梦在不远处打着滚儿,游简盯着看了会儿正打算道别离开。
云成闻声抬头,抖了抖手中的报纸淡声道:“筱筱,不让客人留下吃了晚饭再走?”
云筱下楼梯的脚步顿住,思索两秒侧头望向游简:“学长,要不吃了饭再走?”
游简还未答话,云成抢先一步又道:“菜快要好了。”
云筱:“……”
这是让她问吗?
几番来往下,游简不便拂了主人家的好意,半推半就应了下来。
罗苓在厨房和阿姨一起忙碌着,打算自己亲自下厨。两人公事谈得差不多,眼下也没什么事,坐下无所事事放空了会儿。
云成许是觉得让客人干坐着不好,随即拿出主人家的风范。
“小游第一次来,让筱筱带你参观一下吧。”
云筱说:“那?”
游简见状点头,跟着云筱起身,然后发现云成抖下报纸叠好后也站了起来。
他咳了两声坦然道:“我一起。”
云筱奇怪地瞥了眼云成,心说不对劲,今天这人也太奇怪了。
于是两人行参观变成了云成一人在前面领着路,两人在后面并排走着。
其实没什么好看的,云成带人参观无非是摆出自己收藏的一些名家字画、古玩瓷器。
不过令云筱惊讶的是,游简竟然对这些器物有不小的了解,同云成交谈时也说得头头是道。
云成:“小游连这些也懂?”
游简状作谦虚:“以前跟着家里人涉猎过一些。”
两人侃侃而谈,游简不时发表着自己的见解。聊到后来,云筱竟是一句话也插不进去,半响无言。
小时候云成没有那么频繁地在外待着,在家中时也会有不少生意上的伙伴的拜访。
每每这时,云成总是会端着主人家架子,领着客人每层楼都逛一圈,然后听着他们对自己收藏的品味赞不绝口。
云筱有时会懵懂地跟在一群人后面闲逛,被云成发现后就抱在怀中一起走。
每次的流程差不多,或者说是路程,最后的最后,都是以一面摆放了各种小物件的架子结尾,不乏有贵重的玉器瓷器,也有在云成心里同等重量的相框——摆满了云筱和云晟小时候的照片。
游简在一张照片前驻足良久,云筱见他半晌未动轻声问了句:“怎么了?”
她顺着视线望去,是一张大面积黄色蒲公英铺底的照片。上面的她一身精致田园风小洋装,大大的帽子拢着乌黑长发,笑得很开怀,怀中还有一只白色布偶猫。
眼神不自然闪烁了下,她侧过头不欲再看。
“那是筱筱五岁去瀚河途中拍的。”云成背着手在一旁踱步。
游简轻声问:“瀚河?”
“对。”
游简:“是清明节吗。”
虽是疑问,却用着相当肯定的语气说出。
云成有些诧异:“是。”
游简哑了声音:“团团……是?”
“就是筱筱手里抱着的这只。”说完,云成略带遗憾地又道,“只是可惜了,那天丢了没找到。”
游简顿住,睫毛轻微扑闪。
这边云成还在回忆着:“那处庄园人流量很大,没想到那天就出了事。我和筱筱妈妈没在国内,就让司机带着她和她哥哥去的瀚河,途中在这里歇了会儿。”
云成停了下,见云筱没有多大的反应才继续说:“这一歇,就碰上了绑架犯,筱筱差点儿也被卷进去,还好两个孩子机灵,一路躲躲藏藏等到了司机和她哥哥找来。不过最后没等到警察来还是让几个绑架犯逃了,团团也是这中途丢的。”
游简怔愣:“另一个,是个男孩。”
“对,你怎么知道?”云成忽觉有些怪异。
外面惊雷震响,划过天际闪下一道白光。
他说:“那个男孩是我。”
一语激起千层浪。
云成云筱父女俩瞬间看向相框前久久未动的那人。
云筱嘴唇微动又忽地顿住,一时竟不知要说些什么。
游简也没再说,房间里安静得可怖。
刚过完九岁生日的一个月后,游简从国外飞回,由于临时紧急只买到张落地瀚河的机票。
原来安排在机场外接人的司机久久没等到小主人,这才急忙联系同行的人,发现他刚出来后不久就在司机前面悄无声息地被一伙蒙面壮汉劫走。
劫匪见小孩一身价值不菲想来是个富贵人家的孩子,周围只有一个陪同的人,顿时起了歹心,想着大捞一笔。
一伙四人是在那处田园落脚,想趁人流量大换车后甩掉警方的追捕。年幼的游简趁只余一人看守时奋力逃出,另外三人接到消息急忙在园内追寻。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如此想着,游简绕着建筑一路狂奔到停车场回了原来的车内,却发现里面有个被绑着一身精致小洋装的小女孩。
豆大的泪珠从她脸颊上滑落,游简只思忖瞬间便毫不犹豫起了救人的心。松完绑,却正与原来的看守撞上,他拉起那女孩的手拔腿就跑。
不能喊,他在脑中快速思索着方案。停车场人少,没多少人来这儿,一嗓子喊去只会引来四人的踪迹,他们只要脱离四人的视线到人多的地方就安全了。
庄园内的流浪狗狂吠不止,绕来绕去好不容易摆脱了几人,年幼的两小孩早已体力不支,撑不到越过空旷的平地去求救,只能暂时找个地方躲藏着恢复体力。
游简面色苍白,见那女孩泪流不止仍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儿声音——吓坏了。虽然自己也害怕,但此时只有两人相依为命,他年长些理应照顾弱小。
潮湿的偏房里,木质旧门吱吱作响,两人为了不引起劫匪的注意故而未动那扇门,藏身在废弃的木桶后,借着宽大的木桶遮挡身躯。阴暗角落不时掉落些蟑螂、虫子,门外的恶犬声不断传来。
女孩哭花了脸,抖着微弱的声音颤颤巍巍从随身挎着的小包里拿出两个橘子:“哥哥……吃,吃了我们,我们再跑……”
那是第一次,游简从未觉得橘子如此美味。在破败潮闷的木屋里,那是唯一散发着致命清甜的甘霖。
不知躲了多久,两人恢复了些体力,想着一直躲着只会被找到,不如主动出击寻找救援,于是游简牵着她的手打算出去。
几个劫匪沉重的步子声响传来。
“那两个小逼崽子没去里面,肯定还在这后面藏着。”
“秃子,刀疤,你们去停车场再仔细找找。”
“头儿,这里要不也找找?空置的房子最适合藏人了。”
“有道理,我们两个一间间找,仔细点。”
“……”
两人心中大骇,皆想到之后的情景面色一白。
“喵~”
一只白色的布偶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吓得劫匪两人一惊。
“去去去,死猫!”
布偶似乎很有灵性,一向安静的它此刻却不曾停下叫声。
“喵~喵~喵~”
劫匪被叫烦了,让另一个人将它赶走:“快点,待会儿引来人就不好收场了。”
两人透过木桶缝隙瞥向敞开一小半的门外,布偶成一抹白色曲线被甩向围栏之外。
女孩怔住了,脸颊上未干的泪痕此刻又迎来新的泪珠。
游简听见她颤抖着呢喃:“团团……”
后来发生了什么游简的记忆中有些模糊,只记得庄园里来了不少人,一边找着一边喊人,喊的应该是旁边小女孩的名字。
一伙人被这动静唬住,见状径直跑向同伙开往外面的车辆上了车,赶在警察到来之前一路换车逃离。
两人被找到后,一个稍大一些的男孩冲过来紧紧抱住了自己一直牵着的哭泣不止的小女孩:“别怕,别怕,哥哥来了。”
他最后的记忆停留在了小女孩嚎啕大哭的画面。
“哥哥……团团……找团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