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萧夏将夜晚护在身后，伸出手来，颤抖地指着夜诚，似乎有些气得说不出话来：“你……你还是不是人！？没为这个家出点力就算了……居然背着我在外面赌了那么多钱！你到底有没有把我们母女两个放在眼里！？咳咳咳……咳咳咳……”
说着，她突然开始猛烈的咳嗽起来。
林萧夏有心脏病，平时最做不得的，就是动怒。
“妈妈……妈妈……你别生气，你别生气……”
夜晚吓得快哭出来了，也不知道做什么，只能一个劲儿的叫妈妈，替她抚摸背部，试图让她舒服点。
“我有什么办法！？”
夜诚说着说着，还来理了，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我去赌钱，难道不是想让我们家里的生活过的好点吗！？整日住在这个小破房里，我早就已经住腻了！”
“为了我们好？”林萧夏一边说着，一边难以置信的摇了摇头，再次情绪失控，“我从前怎么就没看出你是这么个东西！？为了我们好，你会欠下七万块，现在还让我拿出给笑笑的存款去还你的债！？那是我们家最后的存款了！付完了，你让我们都去喝西北风么！？”
“老……老婆……”夜诚的态度稍稍温和点了下来，“我求求你了！他们已经把我打成这个样子了……你只要把钱给付了，就什么都好了！我保证，我以后再也不会进赌场了！我一定会好好工作养家，让你们过上好日子！”
“我信你个鬼话！”林萧夏一点没退让，下意识的将夜晚护的更紧了，满脸怒气，盯着夜诚，“我们的家的所有开销，都是我一人在承担！你到底做了什么！？既然你没有把我们当成家人，那我凭什么要拿我家的钱去解决你那些破事！？那存款，全部都是我一分一分省下来的，都是我自己挣的钱，有你一毛钱关系！？”
“林萧夏！你说的是不是人话！？”夜诚彻底被林萧夏的话给激怒了，语气也不好了起来，“你他妈好歹做了老子十年的老婆，翻脸就不认人！？”
“我说的不是人话，你做的就是人事了！？你就是个畜生！”
两个人越吵越激烈，小小的夜晚躲在林萧夏的背后，眼泪在眼眶打转，忍住不让它掉下来。
两个人到底吵了多久，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这是她这辈子呆过最吵的地方。就连幼儿园院子里十几个小孩子的大喊大叫加起来，都没有那时候吵。
第一次，她意识到，原来自己活着的这个世界，竟还有如此丑陋的一面。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个领头人总算是没有耐心了。
“拿不出来是吧？兄弟们，给我砸！”
他手一挥，站在他身后的几个人便迫不及待地上前，走到厨房里，客厅里，房间里，看到东西就往地上砸。
噼里啪啦，一股从未有过的绝望从夜晚的内心底涌了出来。
那是一股黑色的力量，难看，难看极了，可就是挡不住。
突然，她从地上站起来，猛地丢下手中的娃娃，转身就往屋子里跑。
“笑笑，别去！”林萧夏一惊，也不管身体的难受，跌跌撞撞的爬了起来，踉踉跄跄的向夜晚的屋子跑去。
“别砸我的东西！”
虽然只有七岁，可她的气势却赶得上一个大人，站在门口，叫得可响了。那个时候，她的眼神坚定无比，心中有一股强烈的信念支撑着她：那就是保护好妈妈。
然后，不顾死的跑到了自己的桌子面前，拿过了一个玻璃做的太阳小摆饰，紧紧的抱在了怀里。
这是白日送给她的六岁生日礼物，她一直宝贝的很。
“你个小兔崽子！看老子不收拾你！”
站在夜晚房间里的那人砸地正爽，这样被夜晚吼了一句，火爆脾气就上来了。撸起了袖子，凶神恶煞的，拿着把刀就向夜晚刺过来。
夜晚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本能的闭上了眼睛。
“不要！笑笑！”
这是她听到的最后四个字。
没有预感的疼痛，只有弥漫的血腥味。
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刀的尖头离她的脸只有一厘米。
一滴血从刀尖头落下来，直直的滴到了夜晚的鼻子上，从上往下流，流过嘴唇，一直流到了她的脖子上。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在她嘴里漫开来。
好难闻。
夜晚的瞳孔骤然放大，那是她第一次看到死亡里自己那么近。
眼前，是她今天早上还夸妈妈穿的好看的衣服，现在已经被鲜血染红，血肉模糊，她的心不禁颤抖了起来。
“妈妈……”
下意识的喃喃了一声，声音轻到几乎听不到。随后，一滴眼泪悄然从眼眶落下。
她从小就不喜欢哭，只喜欢笑。
别的小孩哭的最多的年龄，她反而笑得最多。
所以她的小名才叫做笑笑。
她现在才明白，这滴眼泪是笑容结束的开始。
“笑……笑笑，”林萧夏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紧咬着唇瓣，额头上冒着一颗颗汗珠子，面目苍白，眼睛盯得极大，仿佛是由许多不甘心。
但是面对着女儿，她还是挤出了一丝勉强的笑容，露出了被血染红的牙齿。
笑得不好看，可夜晚却觉得这是自己看过最好看的笑容了。
“笑笑……你，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
那是妈妈跟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这辈子的，最后一句话。
那个男人也傻了，他原本没想杀人，谁知道林萧夏突然扑了上来，挡在了小女孩的面前。
夜晚愣在了原地，脑袋一片空白，身体也动不了。
她到现在还觉得，当时那个场景，或许只是一场梦，一场噩梦罢了。
因为它来得太快，来得太不真实。
那个早上还和自己有说有笑的母亲，那个还端着热粥给自己的妈妈，已经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与此同时，外面传来一阵怒吼，让她回到了现实。
“你他妈的，还想偷袭老子！？”
是那个领头男子的声音。
接着，她听到一阵追逐声和一阵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噪音。
随后，夜诚跌跌撞撞的跑进了夜晚的房间，一下子绊倒了林萧夏的身体，哦不，应该是尸体，摔了个狗吃屎。
他吓得身体哆哆嗦嗦，急忙坐起来，身体往后挪了几步，似乎已经有些神智不清了。
头发已经被扯的乱七八糟，脸肿的已经没有了人样。
夜晚没有开口，只是抱紧了怀中的太阳摆饰，眼光下意识的瞄向那个‘父亲’，眼中充满了冷漠。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丑的人。
看着林萧夏的尸体，夜诚的眼中没有半分伤痛，有的，只是想要保命的欲望。他或许已经不认识眼前那个倒在血泊中的女人了，夜晚想到。
下一秒，那个领头男人闯了进来，看到夜诚就破口大骂：“你这个畜生！还敢躲！？”
说着，他拿起刀来就要向夜诚砍去。
谁知，夜诚想都没想，一把扯过坐在一旁，已经没有表情的夜晚，让她挡在了自己面前。
当时的细节，她已经记不太清了。
只记得，突然有一只强力的手拉住了自己的手臂，将自己连根拔起。她是个孩子，怎么可能有力气抵挡的过一个大人？
就像一个任人摆布的布偶一样，她小小的身躯就这样挡在了那个畜生的身前。
她就那样看着那把刀朝着自己刺来。
这是她第二次感到死亡离自己这么近。
又一次，那刀离她的脸只有一厘米的距离时，停了下来。
随后，她便听到了警车滴滴答答的声音。
后面，她就没有了意识。
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在医院里了。
……
“小姑娘，你还下不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