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眼神逐渐变得有些迷离，看着下午的日光透过车窗照进来。

　　她好像，变得贪婪了许多。

　　明明知道自己不属于那个男生的世界，却不愿意回来，回到自己那个渺小又黑暗的地方。即使他身旁的光芒太耀眼，即使自己会被灼伤，她也好想再试试，再试试。

　　可是自己……有什么资格呢？

　　她想拥有他的好，在他每每为自己做一些事情时，她心中会涌出一丝只有自己能够察觉的喜悦。就一点点，但积少成多，培育出了每次见到他都会欣喜的小精灵。

　　可是在这同时，她小时候的记忆又不断地出现在脑海里，好像是在提醒她，她不配。

　　每每一个人的时候，她就会被噩梦缠绕。

　　她就会感觉，不管自己怎么努力，也走不出那一天了。

　　想着，她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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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年夏天，热得要命。房子的空调坏了，只能靠着二手的电风扇呼呼的吹着。吹来的风还是热的。但那个时候，她丝毫不在意这些。

　　“妈妈，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呀？”

　　七岁的夜晚抱着洋娃娃，走进了厨房，大眼睛眨巴着，问道：“笑笑饿了”

　　笑笑是夜晚的小名。

　　夜晚的母亲林萧夏笑了笑，放下手中正在清洗的菜叶，擦了擦手，弯下腰来，揉了揉夜晚的头发，说道：“笑笑乖，爸爸一会儿就回来了，还给笑笑带了个礼物”

　　“真的吗？”夜晚脸上笑开了花，“爸爸给笑笑带什么礼物啦？”

　　“这个要保密，过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过了一个小时，饭菜都已经做好了，夜晚的父亲夜诚还是没有回家。

　　坐在饭桌面前，夜晚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撅了撅嘴巴：“爸爸再不回来，菜都要凉了”

　　“好晚晚，再等一会儿，爸爸马上就回来了”

　　半个小时前，林萧夏就是这么说的。

　　夜晚虽然只有七岁，却也明白，林萧夏虽然嘴上这么说，心中却不这么想。

　　突然，门铃被按响了。

　　夜晚睁了睁眼睛，脸上立刻笑开了花，跳下椅子，说道：“一定是爸爸回来了，我去开门！”

　　跑到门前，她开开心心的开了门。

　　不想，门外的，并不是夜诚。

　　“小妹妹，妈妈在家？”

　　门外的，是一个比夜晚高出块四个头的大叔。凶神恶煞，脸上又带着一丝邪恶猥琐的笑容，一手拿着一根木棍，扛在肩上，正盯着夜晚看。肤色黝黑，脸上还有一刀看着十分让人惧怕的疤痕，下巴有一小撮胡子，像是黑帮大佬。

　　他身后跟着其他四个人，跟他一样，来者不善的模样。

　　夜晚下意识的抱紧了娃娃，后退了两步。

　　大大的眼睛里露出了一丝恐惧，瞳孔骤然放大，身体微微颤抖，一下子连‘妈妈’都叫不出声。

　　“妈妈在家？”

　　那个大叔再次问了一遍，脸上的笑容更甚了，却带着一丝凉意。

　　夜晚哆哆嗦嗦的挤出一句：“不……不在……”

　　那时候，她只有七岁，可下意识的想要保护自己的妈妈。

　　“是么？”那大叔走近了一步，拿着木棍敲打另一只手，“这么小就学会说谎可不好哦……”

　　夜晚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又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这个时候，林萧夏拿着一碗米饭，从厨房走出来，一边问道：“笑笑，阿城，怎么半天……”

　　“啪！”

　　看到眼前的一幕，她话还没说完，手颤抖着，手中的饭碗掉了下来，玻璃碗碎的稀巴烂，里面的米饭也撒了一地。

　　半刻也没有犹豫，她向前走了两大步，一把将夜晚搂紧了怀里，接着猛的退后，身体颤抖着。

　　抬头，看向门外的人，颤抖地问道：“你们……要做什么……”

　　那领头的大汉冷哼了一声：“我们要做什么？你可以问问，你那畜生老公做了些什么！？”

　　说着，给一旁的人使了个眼色。

　　身后的两个人压着一个被打得不轻的中年男人上前了两步，一用力，把他狠狠的扔到了地上，还随口骂了一句：“畜生！”

　　尽管那个人头戴着帽子，脸也已经被打肿了，一块青一块紫，还带着红血丝，但是夜晚还是能够很快地认出来，那就是她的亲生父亲，夜诚。

　　看到自己的父亲被打成这个样子，夜晚吓得说不出话来，下意识的捂住了嘴巴。

　　“阿……阿城……你到底做了什么？”

　　林萧夏虽然问出了这个问题，却不敢往下听，下意识的搂紧了全身发抖的夜晚，轻轻的吻了吻夜晚的发丝，喃喃道：“笑笑不怕……笑笑不怕……”

　　夜诚整个人躺在地上，身上多处伤痕都不轻，但还是跌跌撞撞的爬到了林萧夏母女身旁，哆哆嗦嗦的开口：“阿，阿夏，你是不是还有一点积蓄……把那钱给他们吧！快点给他们吧！这样他们就会放过我们了！”

　　林萧夏下意识的抱着夜晚后退了一点，瞳孔骤然放大，显然是不相信刚刚那句话是从夜诚口中说出。

　　“你……你在说什么！那是留给笑笑的积蓄！”

　　“留给她做什么！老子命都快没了！”夜诚突然像发了疯的野兽一样，吼道，“她一个女儿，有个屁用！”

　　“夜诚！你在胡说些什么！？”

　　林萧夏听了这番话，气不打一出来，歇斯底里道。

　　“有意思有意思，没想到还能看到这样一场戏！”那领头的人拍了拍手，眼中露出一丝凉意，“妹妹，哥哥来给你讲讲，你这个好老公到底做了些什么事情！”

　　“两个月前，夜诚来我的赌场赌博，这手气嘛……一直一般般。兄弟我也是好心，劝过他，没钱就不要赌下去。谁知道这个人不肯听劝，开口就问我借钱。”那领头的人边说边走，绕着夜家三个人，一边用木棍敲着手，数算着夜诚欠下的帐，“刚开始问我借了一千块，说自己一定可以翻倍赚回来，后来全赔进去了自己一分钱也没捞着。

　　“我的兄弟都劝他，把这一千块钱还了，就赶紧滚回家去，赌场不是他能够待的地方。谁知他还是不知死活的要赌。又向我借了两千块钱，还是一分没赚过来……想想，我在赌场待了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么可怜的人。哦不，我该说你是可怜，还是蠢的可怜？”

　　林萧夏不敢相信的听着领头人的一番话，心中一震，下意识的看向夜诚：“他说的……都是真的？”

　　夜诚突然安静下来，低下头，似乎是心虚的不敢看林萧夏。

　　看到他这一个举动，林萧夏彻底绝望了。

　　她太了解他了。

　　不讲话，就是最好的回答。

　　“欠了……多少……？”她颤抖的问道。

　　“……”

　　夜诚还是不回答。

　　“哼，怎么？敢做不敢当？”领头人冷冷的看了眼夜诚，哼了一句，“这个畜生一共欠了我七万八百块，给你抹个零头，哥也是有女儿的人，就当是给小妹妹买糖吃了，要你七万！”

　　“七……七万……”

　　那个时候，七万块对夜晚的家庭来说，是个天文数字。

　　林萧夏整个人都软了下来，瘫在了地上，有些呆滞的喃喃道。

　　“妈妈……妈妈……”夜晚的眼眶湿润了，放下手中的洋娃娃，将脑袋扑进林萧夏的怀里。虽然只有七岁，可她却出奇意外的懂事，轻声说道：“你别生爸爸的气……我那里还有二十块钱，我也可以帮忙付爸爸欠的债！”

　　那时候，她对‘万’这个字还没有什么概念。

　　她天真的想，‘万’大概就是‘十’上面的数字吧。

　　她想，七万，应该也没有多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