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进入上课以来,王珏感觉每天都一样。早上起床,在上自习的铃声打响之前,匆匆赶到教室。然后就是不停的上课、下课,一直到晚上九点多又骑着自行车晃晃悠悠的回宿舍。
王珏能够感觉得到,自从那天中午看到木里眼里的失落和空洞之后,木里就像变了一个人。他比班里所有人都刻苦,在他们这样一个班级里,这算得上是异类了。他不知道木里是怎么了,总觉得他憋着一股气,在与自己较劲。他也能从木里的眼底看到,他在害怕,害怕那一口气散了。
此刻的木里,在王珏看来,就像是参加水下百里冲刺的运动员。提着一口气,不管不顾的向前冲着,他不知道那口气什么时候会耗尽,耗尽之后会不会冲刺成功。一切都是未知,他能做的就只有不停的向前,即便是在那口气耗尽之后溺死在水里,他都得不停的向前扑腾。
王珏也想像木里一样,寻求一个目标,并为之而奋斗下去,也算不枉辜负青春年华。可他终究不是木里,他的路也得他自己走,虽然不同路,但谁又能说自己走的就一定比不上木里选的路了。
每个人都在期许自己是他人,可谁又能想的到,那些自己做梦都想成为的人,却也在梦想成为那个想变成他人的自己。每个人都不想成为自己,这得是多么辛辣的讽刺。
就在这般无趣的上下课中,时间已经不知不觉过去了一月有余。木里整天都是书不离手,连厕所都很少去。早自习后的早餐,很多时候都是由王珏给他买好,早餐已经很少能够看到,木里和王珏并肩行走于校园人潮中的身影了。
九月末的天气,在北方已经开始变得极为凉爽了。秋风飒爽,吹黄了一山的树木,也吹落了一地的花海。自古逢秋悲寂寥,这一山一地的枯黄,没有了丝毫春日的活泼与热烈。
校园里种植的松树,一眼望过去,不见一丝这个季节应有的气韵,依旧是成片成片的绿。这倒与学校里青春活泼,昂扬向上的学生极为相配,难怪凡是地处北方的学校,成片的松树已是必不可少的校园一景。
越是接近十一,木里脸上的笑容越是灿烂。而看惯了愁容满面的木里,王珏有种不真实感,他说什么也不愿相信此时的木里,与刚开始上课时的木里是同一个人。喜上眉梢原来也可以与满面愁容相互交叠,那黑与白的界限,是不是也就可以被模糊了呢?
王珏看得出来,木里是真的很高兴。王珏想着,人可真是矛盾,前几天还是愁思满怀,如今又是欢天喜地。
“你是买彩票中奖了,还是充话费送了个女朋友。这么高兴,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木里吗?”
“如假包换,强调一下,我既没有买彩票,也没有手机可以充话费。”
“那你高兴个什么劲?”
“快放十一假了啊,我终于可以回家一趟了,能不高兴吗?”
“不就放个假,回趟家嘛,有必要整的跟中了几百万似的吗?原来你也是个俗人。”
“做个俗人不好吗?你不着急回家啊。”
“我家离的近了,想回去什么时候都能回去。不像你,也就只有放长假才能回去一趟,也难怪把你高兴的不成样子。”
“离家近就是好啊,初中上学那会还能一周回一趟,现在就不行了。”
“以后上了大学,估计一学期才能回去一趟,那你不得急死。所以说男生嘛,眼界要开,心胸要广。”
“我这是第一次离家,是在所难免的,等时间一长,也就习惯了。”
王珏摇摇头,不置可否的笑笑。随后便转开了头,将一只胳膊撑在下巴上。眼睛盯着窗户外面,也不知道在思考什么。木里看到他这个样子,便没再去打扰他,也开始自顾自的思考回家要带些什么。
王珏看着教室里,因为放假而欢天喜地的同学们,心里很不是滋味。尤其是木里,那个成天到晚都将忧愁挂在脸上的人,竟然也会由于回家而面露欣喜,兴奋地可以像个孩子。这一刻的木里,才真正像是十几岁的少年该有的模样,他原本应该为他而感到高兴,可事实上,他却有些嫉妒,说不来道不明的情绪,让他也陷入了纠结。
王珏从上小学开始,就是与奶奶一起在外租的房子。父母给了他最好的教育,给了他一切可以用钱买到的最好的东西,唯独没有给他不用钱就能给的关爱。小时候他不懂事,以外都是奶奶的存在,才造成了那一切,他因此还记恨过奶奶一段时间。可如今他长大了,也不再是小时候那个什么也不懂,却又觉得自己什么都知道的小屁孩了,除了现在的叛逆,他唯一想要做的就是对奶奶好点,再好点,以此来弥补自己在幼小时期犯下的过错。
与王珏一样,此时此刻陷入沉思的还有李子慕。就在前两天,他去食堂吃饭的时候,不经意的又一次碰到了武雪梅。与她一起的除了上次看到的那个短发女孩,还有自己的妹妹李诗琴。
他从来就没想过,有一天在见到武雪梅的时候,他会想要逃离。那一刻的感觉让他有点凄然,也不知道该如何自处。他唯一能够期盼的就是那天他的不安没有被武雪梅察觉,只是再如何大条的少女,在花季一般的年龄里都会显得极其敏感。
他知道她知道,但她努力做到,了不让他知道她知道。他不知该如何才能自处,她也心照不宣,尽一切可能的保护着他那点不可理喻的自尊心。不管是他,还是她,都不想将这一段情谊轻易抛掷。
就在那一天,武雪梅邀约他十一放假一起回家,她早已毕业的哥哥会开车来接她。李子慕艰难的点了一下头,不是不愿,只是不知道那天的漫漫长途,他们要说些什么。他的烦恼从来都与自己无关,可那一切的愁绪又都是自找的。
面对高中的第一个小长假,所有人都是欣喜过多,愁苦甚少。不管是四楼有别于其他楼层的,还是除去四楼以外的大多数班级,每天聚集在一起,谈论最多的就是放假。即便互不相识,或是处境尴尬的两人都可以借此或是相识,或是化解当前的尴尬。
小长假就像是一个万能的话题,总能在难以自处的尴尬里,成为最不可思议的那份力量,将所有的不合时宜,统统变成理所应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