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课铃声的响起,迫使木里放弃了思考,同时也迫使王珏,放下了暂有的情绪。木里始终没有询问,王珏与他网恋女友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件事情的开始或许有些不痛快,但对于长期来看,却是百利而无一害。不管是木里,还是其他关心王珏的人,对于这种结局,都是喜闻乐见的。
木里想着自己以往的人生,正如王珏说的那般,简单而又枯燥,完全找不到半分彩色的片段。可他能怎么样,他和所有那些,老师家长眼里的乖宝宝一样,规矩有致。他也已然习惯了活成大家希望看到的样子,却在不知不觉间,少了那份,少年特有的快意奋发。习惯的可怕之处,不在于你看不到因果,而在于你即使预见到了因果,却又什么也改变不了。
上了自习的木里,虽然笔耕不辍的做着题,但他自己知道,他的心思明显就不在这上面。王珏从走进教室,就一直趴在桌子上,虽然手里拿着一本书,但也如木里一样,丝毫看不进去。他们对于迫不得已停转的思索,以另一种方式延续着,虽然有所淡化,但依旧挂怀于心,假装看不见,不是真的看不见。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木里才稍微感觉好了一些。自古烦恼,都是想太多,庸人自扰之。木里洗完脸,也洗去了昨日是非种种,既然看不破,猜不透,倒不如洒脱一点,放下不去理会,也不失为一种解决办法。木里相信,虽然现在就解决不了,也未必在以后的岁月里,依旧解决不了。
以往的岁月,既然已经失去了色彩,那想办法将以后的生活,尽可能的活成彩色。有了如此明悟的木里,便再也不去纠结。就在他一边背书,一边想了一头说辞去说服王珏,也像他一样做到洒脱的放手。可等他见到王珏兴高采烈的走进教室,走向座位的时候,木里知道自己事先准备好的说辞,全然没了着落,他哑然与王珏的自愈能力。因为木里知道,王珏昨日的无助与伤感,说什么也是装不出来的。
木里看着有点混不吝的王珏,什么也没说,又继续开始温习,前一天上课时老师教授的内容。而王珏从坐在座位上开始,就已经开始摆弄自己的手机了,虽然在网络世界里受了伤,但网络世界的诱惑,依旧让他欲罢不能。
下午三点多,第一节课一结束,高一年级的所有班级,又开始了一次拥挤的大开拔。浩浩荡荡的队伍,从一楼的楼道,一直延续到五楼。喧嚣声,笑骂声不绝于耳,偶尔还伴随着催促与推搡,幸运的是没有造成意外事故。
木里从五楼的教室里出来,一看到眼前的情景,不觉有些头大,好在高二高三的不去,可以从他们那儿下去一部分。即便分成了三波,但对于没有什么排队意识的人而言,不管是那一面,都拥挤的不成样子。木里虽然不想动,但架不住王珏的催促,于是,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下挤了。
从五楼到一楼,平常三五分钟就能搞定,现在却足足用了二十多分钟。等到木里下去到一楼的时候,后面也没有多少学生了。他与王珏找到了班级所在的位置,将拿在手里的椅子,放在了队伍最后的位置。享受着凉风拂面,此时的气温虽然还是有些高,但相较于中午,已然好了太多。
等所有班级凑齐了所有同学,有着三十个班级的高一,以一班打头,以三十班收尾的态势,向着目的地进军。早在第一节课开始前,木里从宿舍去班级的路上,就看到了学校,交付给专业布置会场的工作人员。他们在平常参加晨会的地方忙活,以升旗台为中心,搭建了一个演讲。而演讲台的前面,早已经拉起了一条,欢迎演讲老师的横幅。
高一所有的年级,在演讲台前落座,以一个楼层的年级数为一排。木里所在的二十四班,则被安排到了,第四排最左边的位置。好巧不巧的,刚好在一颗大树的底下,茂密的枝叶,可以完全遮住他们一个班级。由于得了这么一个好位置,自然惹得周围班级,艳羡不已。
人多的地方,不一定有江湖,但一定有喧嚣。坐落下来的同学,早已将周围一片地方炸了锅,即便是班主任已经在极力的压制了,但依旧效果不大。木里的班主任,在演讲还没开始,吩咐其他班干部协助班长,保障会场的安静,而自己则施施然离开了。
持续了好长时间的喧嚣,伴着演讲台上,话筒里传出的声音,瞬间消弭殆尽。木里感受着前后差距的翻天覆地,深深感受到了权威的可怕,人们对于权威的趋炎附势,早已生值于血脉。
所有的演讲也好,参加例会也罢,都是以介绍,最为重要的相关人物开场。而且都是假借他人开口,说得越多,这个人就越厉害,做的贡献也就越大。这早已成了名利场上,约定成俗的东西,这也并非今天才有,而是自古有之。
木里对于这些商业吹捧并不感冒,他只想知道,他有没有宣传中的那么神。他想知道,这个站在台上,号称大师级的人,到底有多少水平。几番吹捧结束,演讲的老师,便开始了他的演讲。就像小说故事里的开头,背景渲染了一大篇,主人公这才缓慢登场。
敢号称大师,木里承认,他确实有两把刷子。木里听着他的演讲,从结构布局,到情绪带动,一环套着一环。再加上他的选题,是人间至情的血缘情亲,完全可以想象到,那直入人心的情感渲染,将会带来怎样的暂时性效果。木里看着周围同学的静默,伴随着肩头的微弱抖动,他知道那些早已历经多次,被无数次的实验证明了的心理活动,此刻也是按照设计好的轨道运行着。
木里坐在树荫底下,看着从同学那里,借过来的一本课外读物。听着那些可以调动人情绪的话术,他承认,若是完全沉浸进去,他也会受到感染,以至于跟周围的其他人一样,做不到现在这样的理智客观。木里在之前看到过一本书,里面就是介绍各种话术套路的,就包括演讲洗脑的,木里此前一直不怎么相信,现在看来,只要照着那个方法,勤加钻研与练习,任何人都可以成为此中大师。
而所有的套路,背后都隐藏着莫大的利益,若不为名利,又何苦如此勤学苦练。果然,与木里猜想的严丝合缝,在演讲结束的时候,他开始宣传自己出的书,一本五十,还是活动价。由于很多人都已经陷进去了,所以,很多同学也不管适不适合,一窝蜂似的挤将上去,买书合影要签名。
木里看着这一幕,有些无奈,但也无能为力。情绪的陷入,以及加上从众心理的引导,这一切都在人家的掌控之中。而木里能做的,就只有拦住,也想买一本书来研读的王珏,好在王珏也听他的话,没有选择一意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