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这份好值得全力以赴
被这奇葩的哥哥嫂嫂闹了好一会儿了,懦弱的哥哥也在老婆的撺掇下,明里暗里向简时要钱。
甚至开始褒贬简时的不是,一张嘴巴里一口大黄牙,吐出的话不干不净。
一个圆滚滚的泼妇,一个皮包骨头恍若干枯的懦弱男人。
两道音色完全不相同却又同样像锯子拉铁一样难听的声音。
看得久了,视觉疲劳,听得久了,耳朵直接流产。
撵也撵不走,油盐不进,讲不通理。简时着实是被他们给折腾烦了,也被他们指桑骂槐的话给折腾出了火气。
“血浓于水,骨肉亲情,怎么也不能抛弃我们不管呀。再说长兄如父,咱爸咱妈常年不在,哥哥就是你的长辈,岂有撵长辈走的道理……”
那夫妇还在一唱一和地念叨着。
席察睿虽然人小,但也听得出他们语气里不加掩饰的浓浓的恶意。
席察睿使劲抿了抿嘴,火气就快压制不住,想要骂回去,却先征询似的望了眼简时。
简时接收到他的眼神,虚压了压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席察睿瘪了瘪嘴,放松了攥紧的拳头,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姐姐说了不和他们吵,那他就不能和他们吵,可是他们这样说话好气人诶。
谁料,简时拍了拍手,顿时门外进来了三个身宽体胖满脸跋扈的中年大妈,二话不说就开骂。
“去他的长兄如父,从小到大就知道压榨妹妹,不说现在死皮赖脸问妹妹要钱,当年妹妹月地里的奶粉你都抢,你好意思说长兄如父!脸皮比狗皮还厚。”
“完犊子的骨肉亲情,你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那副油腻颓废的样子,摸着你的良心说说你这么些年尽过长兄的责任没……”
几个大嗓门的妇人一人一句,唾沫星子直接把哥嫂那对夫妇淹没了。
哥哥嫂嫂都面色难看,一会儿青,一会儿红,一会黑,变来变去比脸谱儿还精彩,煞是好看。
简时捂了笑拉了席察睿就走,席察睿任简时拉着也憋笑憋得肩膀一抖一抖。
原以为姐姐是好欺负的性子,谁料到这么损,人家指桑骂槐说道了她几句,她直接找来几个大妈翻倍儿骂回去。
“姐姐~”
“诶。”
“察察也想去骂他们,”
席察睿黑溜溜的眼睛雪亮雪亮的。
简时弹了他一个脑瓜崩儿,凶他:“骂什么骂,粗鲁。”
席察睿委屈地抱着头,漂亮的眼睛中雾气腾腾。
一言不发走了半晌,简时忽然来一句:“但可以优雅地骂。”然后又沉默了。
席察睿:“……”
席察睿:好!不愧是我姐。
简时和席察睿在池塘边悠闲地晒了一会儿太阳。
哦不是,悠闲的只有简时一个人,席察睿是扎着马步晒太阳的。
训练不能间断,再苦再难也得持之以恒。
虽然练过好几天了,可是每每腿还是微微有点掌不住地颤抖,这么马步一扎下去,身上青紫交错的淤伤疼得更加嚣张了。
好像每一寸皮肤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反抗,有个黑色的天使一直在脑中诱惑着“歇歇吧,歇歇就不疼了”,可是席察睿咬着牙坚持着。
冷汗流了下来,浑身像水淋了般,腿也止不住地颤抖,颤抖得愈发厉害。
简时看着心疼,但是却闷在心里面上仍是冷酷,冷酷到甚至有些绝情。
看到席察睿腿在抖,简时不仅没有让他歇歇,反而凶他说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席察睿委屈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拼命控制着腿不叫它颤抖,酸沉得像灌铅一样的手臂始终抬平在胸前。
简时淡淡看了他一眼,七八分满意,叫佣管家端来几个水果,拿了水果竟亲手削了起来。
管家一惊,就要上前帮她削,被简时挥了挥手,无奈退下了。
席察睿辛苦地扎马步,简时便在一边藤椅上,一面削着水果,一面哼着首舒缓的歌谣。
简时的歌声很轻柔,伴着春日柔柔的阳光清清的风,让人连身上的疲惫都似减缓了不少,浮躁的心渐渐跌入宁静,万般皆好。
足足过了四个小时,夕阳业已西落,席察睿才终于放心地跌了下去。
“姐姐,今天的训练,察察完成了,”席察睿手撑在地上,仰着汗湿的小脸,眼巴巴地笑着,像个求夸奖的孩子。
哦,不,就是个求夸奖的孩子。
简时揉了揉他的脑袋,温柔地抱了他起来,放她坐在自己腿上,而她则坐在藤椅上,奖励似的给席察睿喂着水果。
那些他亲手削的水果。
席察睿扭捏了一下,不想一身湿汗脏了姐姐洁白丝滑的衣服,但被简时一下子搂得更紧了,还斥了一声:“乱动什么!”
一点也不嫌弃。
那一刻席察睿心里某一处最柔软的地方,好像忽然被狠狠撞击了一下,心房一热,泪眼便要掌不住了。
幸好天色渐晚,艳紫的天光下看人也不甚清楚,席察睿嗷呜一声大咬一口简时喂到嘴边的水果,欢喜道:“谢谢姐姐~”
不料,简时却平静说:“四个小时还没达到极限,明天腿上胳膊上都给我绑上沙袋再扎马步。”
席察睿愣了一下,慌忙抱着简时撒娇,千言万语话到嘴边却只剩下一声:“姐姐~”骨碌碌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简时。
这几天相处下来,席察睿也摸清楚了,姐姐不会喜欢讨饶的孩子的,再怎么难以捱熬的训练,放弃都是错。
席察睿不想要姐姐失望,讨饶的话不敢说,只哀哀地唤着姐姐。
简时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头,认真道:“训练不是熬时间,而是要突破极限,每天都能突破几次心里和生理极限,才是真正高效的训练。”
“你马步虽然扎了四个小时,疲惫不堪但是却远远没到极限,这样是非常低效的。”
席察睿眼眸定了定,若有所思之后,小脸认真地点了点头:“姐姐,察察记得了。”
这么半天过去了,那边虽然好几个大妈奋力去骂,但是哥哥嫂嫂还是厚着脸皮没有走,坐在沙发一角面色难看地任她们骂,哦,主要是口干舌燥自己骂不动了。
但那副挨骂的窝囊样子,看得人心里是真痛快,就好像雨也停了天也晴了,一下子云开月朗,微风清爽,畅快!
简时没有再过去,派人给了他们点钱,叫人撵他们出去。
倒不是可怜他们夫妇,只是可怜那个孩子,也不过五六岁的孩子,摊上这么俩游手好闲的寄生虫爹妈,要是不给他们点钱,说不定真能把这可怜孩子给活活饿死了。
在哥嫂一家被简时撵到门口时,席察睿从里面追了出来。
在哥嫂夫妇冷嘲热讽的眼神和话语中,席察睿冒头去给那孩子拉到了一边。
席察睿压低了嗓音说:“姐姐让我给你递句话,叫你别跟你爸妈学。”
那孩子睨了他一眼,语气轻蔑:“你就是个来路不明的野种,我们家务事不需要你管。”
席察睿听了,心下有点恼火,这人怎么这么不知好歹。
不待席察睿发作,那孩子竟也压低了声音,火上浇油:“简姑姑跟我才是血浓于水的,姑姑跟我亲,你个外人永远也别想真的得到姐姐。”
说完他想起林夫人的话,神秘阴森一笑:“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席察睿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嘴角泄露的阴毒,忽然感到一阵不寒而栗。
要说席察睿是孤狼,学校里跟他打了一架的朋友是猛虎,那么眼前这个孩子,就是一条阴冷的毒蛇,随时随刻会奋起伤人。
席察睿狠狠推了他一把,嘶声大吼着:“你离姐姐远点儿!”
席察睿力劲很大,那孩子一下子被撂倒在了地上,但他却一点也不着急,不紧不慢地爬了起来,还认真地理了下衣角。
他抿唇一笑,转身而去,四字落下:“狗急跳墙。”
席察睿气鼓鼓地回去了,他真的真的真的从来没见过这么讨厌的人。
但是见到简时的时候,却只乖巧地说话已经带到了,其它一概不提。
今天一连好几次,被人说是野种,席察睿心里也有了淡淡惆怅。
自己与姐姐没有任何血缘牵绊,自己于姐姐而言到底算什么呢?会不会有一天,姐姐会不喜欢自己扔了自己呢?
细细地想想,席察睿又觉得荒唐。自己凭什么怀疑姐姐对自己的好呢?亲手把自己从黑色拍卖会抱出来,抱出不幸,抱出厄运,给自己一个家,亲自削水果喂自己吃。
即便这份好不是长久的,那也值得自己全力以赴。
席察睿从来不相信血缘牵绊,血缘牵绊真的那么深的话,自己的爹妈不会在小时候一次次不顾自己性命地毒打自己,不会视自己为包袱和拖油瓶,不会骂自己不该生到这世界上来,更不会那么狠心地把自己抛弃给黑道中人。
血缘靠得住吗?在去黑色拍卖会的路上,席察睿都觉得是能靠得住的。
这些年,即便明知道父母不爱自己,但他拼着挨打也一直蜷缩在他们身边,只为汲取那可怜的一点点父爱与母爱。
可是当父母亲手将他交给一个脖子上挂着大金链鼻孔朝天的混混,还哄骗他说去跟叔叔玩的时候,席察睿彻底心灰意冷了。
席察睿知道那些人是江湖上人,混黑道的,可是他假装很高兴地走了过去,拉起了大金链男人的手,欢欢喜喜说:“爸爸,妈妈,再见,我会跟叔叔好好玩哒。”
待爸妈转身离去,席察睿眼中再也忍不住地含了泪,心里痛苦地重复着这么几句话:
“爸爸,妈妈,这一次,真正要两不相欠了。”
“这一次我若活不下来,就算还了你们一场生养之恩了。”
“若我活了下来,从此我再不是你们的孩子了,天涯各自安好。”
“最后还是谢谢你们,生我一次,甘也罢,苦也罢,总不枉走这人世一趟,不亏。”
往事历历不堪入目,胡思乱想终究无果。不是非要纠结那一份血缘关系,只是无名无分在简时家,终究像是外人一样。
席察睿胡思乱想进去了,简时正在跟人打电话。
一通电话快结束了罢,席察睿只听到简时说了句“以权压人”,之后便嗯嗯了两声,挂了。
席察睿困惑:“姐姐,什么以权压人?”
简时:“没什么。”
其实刚刚,简时是在和负责领养权的律师通话。
那边已经收到了席察睿身世资料,研究了下说事情实在难办,孩子父母皆在却又不知所踪,法律上无法逾越他们去领养孩子。
简时沉默了半晌,只道了句以权压人。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我给你权力,压谁我不管,只要最终领养权能办成就行。
那边也沉默了半晌,最后说行,又交代了些此法风险,这才挂断了。
“对了,察察今天的训练任务完成了吗?”简时像一个检查作业的严苛的老师,严肃地问着。
自从席察睿上小学,简时好像发现了新的乐趣。每天席察睿回来,她都审问着席察睿学了什么,学得怎么样,时常检查,若有做得不好的,席察睿挨一顿训之外,还得补做好。
“没有,还有跑步,姐姐,”席察睿忐忑地绞着衣角。
简时听闻,转身进屋就拿了两套运动装出来:“换上。”
片刻,一大一小两人各自一套运动装,向夜色中跑去。
星子繁密,华灯初起,夜风微凉,春天的夜晚,还带着些许严冬尾巴的寒。
简时:“我不停下来你就不能停。”
于是席察睿追着前面那道窈窕的身影,腿短脚软也罢,汗流浃背也罢,视线模糊也罢,都坚持不懈地追着前面那道身影。
那一道影子,恍惚成了他前行的明灯,一路指引。
往后他追了好多年,直到后来他成功追上了,那时候却没有成功的喜悦,后话不提。
这一次一直到席察睿累晕了过去才停,真应了简时的那句话,达到了生理的极限。
如水夜色中,席察睿仍是在简时的怀抱里,被简时抱着回的家。
话分两头,且说乌斜那边本来想要去A区借人手找回场子,结果派去的手下到那边提出了要求却被拒了。
回来禀报,只说对方推脱,不好插手家族之争。
按理说,借两个人还是办得到的,老友不至于为这点小事推脱自己。
乌斜心下疑虑,决定找个时间亲自去A区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