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中旬,所有复习皆已接近尾声,越到最后关头,景芸反而越不慌乱了,该复习的知识已经复习得差不多了,至于英语和那些不懂的,着急也没什么用。
某天,京溪正在办公室处理文件,意外的接到他妈打来的电话。
走到窗边接电话,“妈,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头的曲雅薇听到这话顿时不高兴了,“怎么,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你比国家领导人还忙?”
京溪无奈,“不是的,妈,我还在忙,你有正事就说正事,给我节约点时间办公咯。”
“你这混孩子,老妈关心你还不行啊?真是的。”曲雅薇换了只手拿手机,继续说,“我是想问问,景芸在学校的情况好的吧?”
“挺好的。”京溪望向远处的山,绿油油的一片,到处都是希望的气息,外面是炎热的天气,操场上许多班级在上体育课。
“那就好,你要好好对她,能帮的尽量帮一下,知道吗,那是我们欠她的,”
“什么欠..”‘她的’两个字还没说完,也没来得及询问其中缘由。
曲雅薇察觉自己说露嘴,不留痕迹的开口打断:“以一个教师的角度来看,你觉得景芸考上锦大的可能性有多大?”
“百分之八十左右。”京溪毫不犹豫的开口,他无数次研究过景芸的成绩,其他科都很好,很优秀,一直在进步,唯独英语,次次都拖后腿。
如果她高考超长发挥的话,考上锦大没问题。
当然,超常发挥那只是个不可定因素。
但是现在着急也没用,英语是日积月累的东西,不可能一下子就能速成。
“你记得要替我们帮忙多照顾着景芸,这孩子命苦,大家都心疼她。”
“你是替六姨来问的还是你和我爸还有爷爷?”京溪没回话,问起了他妈最开始问的问题。不用她们交代,景芸他也会照顾。
“替你六姨,也替我们家,但如果她实在考不上锦大,我们也会找关系让她直接去锦大。”曲雅薇在电话那头重重的叹了口气,仿佛景芸考不考得上锦大是件很严重的事。
京溪无解,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以前景琳高考时,两家人没有这么关心过,现在景芸高考,六姨她们担心就算了,为什么自己父母显得比人家亲生父母还担心?
为什么非得去锦城?非得去锦大呢?
“妈,我能问件事吗?”犹豫着,还是想问清楚。
“什么事,问呗。”
“景芸和我们家、有什么牵扯吗?还是、当初她的失踪和我们家的某个人有关?”
“没、没有,没有的事,你瞎说什么?”曲雅薇语气略显慌乱,很快后又镇定下来。
京溪和景琳他们都不知道,知道实情现在只有她,京溪他爸爸和他爷爷,还有景家两夫妇,但是没谁会把这件事说出来。
“她当时年纪小,走丢后被人贩子拐卖了,小溪,你怎么会这么怀疑,这能和我们家有什么联系啊?”
京溪语顿,他妈这番话说得毫无破绽,但是慌乱的语气还是暴露出什么,“妈,你说的这番话,你自己信吗?”
顿了会,才继续开口:“这件事,是不是只有我和景琳不知道实情?”
“实情?什么实情,京溪,我给你说的就是真相,你想查什么?你又想知道什么?”
她们不是不心疼景芸,也不是不想告诉他们真相,可罪魁祸首都去世了,再说出来还有什么意义,隐瞒真相是两家人商量的结果,就算京溪想调查,最后的结果也是一无所获。
京溪沉默,不想再说话。
“好了,你忙吧,我要彩排了,挂了。”
“嗯,你注意身体,拜拜。”
说完曲雅薇就把电话挂了,然后又打了个电话给刘诩,说出京溪怀疑景芸失踪的事不简单了。
刘诩安慰了她,景芸确实是走丢的,但并不是在锦城,时隔这么多年,什么蛛丝马迹都没了,没什么用的。
京溪也无力再办公,打了个电话,找人去查一下景芸从生下来以后发生的事,事无巨细,他全想知道,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心里烦躁,拿上钥匙,准备直接开车找沈哲喝酒去。
他不怕其他,就怕景芸的失踪和自己有关。
他知道他父母和六姨他们为人,如果是和家里某个人有关,那他们会直接开口承认的,除非那人是他,或者是去世的奶奶,他们几人才会百般阻拦,撒谎。
如果真的和自己有关系,他会一辈子都原谅不了自己,想着景芸那些遭遇的罪魁祸首可能是自己,他怎么都安静不下来,心里有一团火,一直想发作。
“京老师。”刚走到操场,迎面走来一瘸一拐的景芸。
京溪定睛一看,她膝盖裤子那儿都磕破了,还渗出血来。
“这是?”挑挑眉,惊讶的问着,怎么还一瘸一拐的,倒是看见景芸这样,心里那点怒气都烟消云散了。
景芸脸微红,不知是被外面太阳晒得还是害羞,怎么每次丢脸的时候都能撞见京溪,不太好意思的开口:“刚刚班主任组织跑步,不小心拌了一下,摔着了。”
京溪了然,高三班主任为了学生,,倒是会偶尔让他们跑跑步,以此来减轻即将高考的吧紧张感和压力。
倚在京溪身上,景芸不禁想着,自己今年不知犯什么,怎么经常受些伤。
于是上前扶着景芸的胳膊,让她把重心放在自己身上,然后把她带去医务室处理伤口。
景芸轻轻把裤脚往上掀开,不小心碰到伤口,疼得丝丝的抽气,冒出了冷汗。
京溪见她不好再往上掀,让她住手,别掀了。
给医生找了把剪刀,直接从校服裤破了的地方,轻轻的给她剪开,露出伤口来。
伤口不是太大,就在膝盖那儿,血肉模糊,还夹杂着小石子和泥土,看样子,景芸这是摔在操场旁边的小道那儿了,只有那边全是石子和泥土,难怪那么严重。
医生本来是想用双氧水给景芸消毒,不小心拿错了旁边的酒精,洒了一点上去,景芸一下子缩回腿,疼得大叫,“啊,好疼!!!”
医生这时也看见自己拿错了,连忙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酒精会特别疼,我这就给你换成双氧水。”
京溪皱了皱眉头,让他赶紧换成双氧水,消完毒后,他都不放心让医生继续给景芸处理伤口,打了个电话给她班主任请好假,这才把人带去医院。
在医院正规处理完伤口后,京溪原本是想送她回家,问了景芸,得知她养父最近在学校忙,养母陪着冷阳去比赛了,家里没什么人。
不放心景芸一个人在家,就把她带去自己那儿,景芸住的房间还在,里面东西他也没动过,只有阿姨会定期去打扫。
把景芸送回家没多久,沈哲打电话来了,他交代好景芸需要注意的事项后,打算出门去找沈哲,也没让景芸自己做晚饭,而是打电话让酒店的人晚饭时候送饭过来。
“麻烦你了,京老师。”景芸真诚的道谢。
“不麻烦,在这儿无聊,就让夜倾来陪你吧,她最近挺闲的。”
说完后京溪就出门了。
景芸一瘸一拐的坐到沙发上去,不禁想着,要是没有京溪,她晚上还不知道怎么回家呢,一瘸一拐的行走在路上,自己看了都想笑。
晚上六点,高三的学生下课,学校给了他们一个小时的吃饭时间,七点十分才上课。
苏染和高虞出来吃饭期间,趁此给景芸打了个电话,下午上课时就听说一班的景芸跑步摔破了皮,两人以为不太严重。
得知京溪送景芸去医院处理好伤口后,两人这才放下心来,问她是不是在家,她说自己在家。
景芸没敢给她们说自己在京溪家,只说京溪把她送回家就离开了。
随即高虞又打了个电话给夜倾,她最近没事,家里只有景芸一个人,让她过去看看景芸。
夜倾接到电话后,几分钟就来到景芸家。
按了门铃敲了半天门没人应,等了两三分钟也不见人,解开手机锁,打了个电话给景芸,“你现在在哪呢?高虞她们不是说你在家吗?怎么敲了半天门没人。”
“啊?你现在在我家门口啊?”景芸惊讶,悄悄感叹道:人果然不能随便乱说谎,看吧,打脸来得真快。
“对啊,你是在厕所吗?怎么半天不开门?”夜倾继续二连问,都没怀疑里面没人。
“那啥,我没在家呢,刚刚怕苏染她们担心,就撒谎说我在家了。”景芸坐在沙发上,尴尬的笑笑。
“我丢,那你这是在哪啊?”
“在京老师这儿呢,那个,我想请你帮个忙,你要过来看我的吧?”
“对啊,我就是特意来看你的,快说,什么忙啊?”夜倾着急道。
“你在右边那个花盆下面拿钥匙,开门进去,在我房间把那个玩偶一起给我带过来吧。”景芸带着失落的情绪开口。
“你要还给他?”夜倾惊呼,瞬间想明白景芸这样做的目的,这是,代表着,放手了,不希望两人再有别的牵连。
“嗯,我决定了。”
那天无意间听到景琳和京溪的交谈,她似乎是明白了,京溪是喜欢她的,但是这份喜欢到底有多深,有多沉,她并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了。
但是她知道一点,京溪对她的这点喜欢,不足以让京溪为了她和两家长辈吵架,甚至决裂。
她也并不想这样,本来就是看不到结局的答案,为什么要弄得大家难堪,所以她决定放手了,以前心里总会怀有点希望。
在知道京溪是喜欢她的那一刻,她的心都融化了,整个人很激动,很高兴。
同时也在害怕,因为无论她和京溪怎么样,发生了什么,最后京溪要娶的都是她姐,所以说,这段感情注定要以悲剧收尾。
这样没有结果的感情,她宁愿自己从来没有拥有过,更何况两家还是这种复杂的关系。
求而不得没什么不好,至少在这个过程中她没什么遗憾的,至少现在她没有为了感情,横冲直撞,头破血流,她在努力的释怀,得不到的就释怀这个道理她明白。
没一会,夜倾抱着玩偶过来,正好遇上酒店的人送来晚饭。
看着景芸没大碍的模样,也就不担心了。
“你叫的还是京老师给你叫的?”夜倾叫京溪还是叫京老师,无论他怎么样,始终都是她的老师,尊师重道她还是知道的。
“京老师,咦,怎么还有蛋糕?你买来的?”景芸看着餐桌上的小蛋糕,疑惑的问着夜倾。
夜倾洗完手,擦干手上的水,走过来看了看,“哟,德国黑森林呢,姐姐,我可买不起这个。”
“那应该是京老师买的,不管了,先吃饭,一会再吃蛋糕。”景芸一瘸一拐的把蛋糕放到冰箱里,拿出碗筷来和夜倾吃饭。
“噗哈哈哈哈哈。”夜倾看到景芸走路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出来,走到厨房帮忙景芸。
景芸无奈,就知道她会这样,把碗放好,两人吃起了酒店的饭。
“你还别说,这有钱人就是不一样啊,你看看这吃的饭菜,是真的贵,也是真的好吃。”夜倾边吃边和景芸谈论,试图让她分散注意力,让她别太难过。
“那可不,所以啊,我们多吃点,别浪费了。”
“放心,包在我身上,小芸子啊,以后飞黄腾达了,可别忘记我们同甘共苦的那几年啊。”夜倾挤眉弄眼的说着。
景芸笑出声,夜倾一向爱说笑,常常把人逗得不行。
吃完收拾好一切,两人坐在阳台上,吃着蛋糕。
天边挂着一抹残余的夕阳,一轮浅浅的弯月挂上天空,两人吹着晚风,夏天暖暖的晚风,似乎能带走一切烦恼。
景芸犹豫着,还是想开口和夜倾说说话,不然全憋在心里,难受的要命,“夜倾,他们都说十几岁的爱情不算爱情。”
歇了会,她才继续开口,“可我觉得,十几岁的爱情是最干净刻骨的。”
“你放手的理由是什么?”夜倾不回答她,反而问另一个问题。
“很多,真的有很多。”景芸轻声说。
“是吗?景芸,你知道吗,世界上不爱的理由有很多,累,忙,不合适,为他好。”吃了口蛋糕,夜倾淡淡的说着,“可是爱的理由只有一个,就是想和他在一起。”
“我太敏感也太脆弱了,最后的结果,我承受不住,我和他之间有很多需要克服的问题,年龄、身世、家庭、经历、遭遇,哪一样不是别人可以评头论足的?”
夜倾沉默,她没经历过景芸所经历的一切,所以没有立场说话。
顿了顿,景芸继续开口,“是我太渺小,掀不起什么惊涛骇浪,生而在世,做不到自由洒脱,忍耐着一切,背着一切,匍匐前进,越来越沉重,也越来越绝望,但还好,人生只走这一次,幸福也好,难过也罢,只有这一次。”
夜倾轻拍着景芸,安抚着她,她们都知道,景芸从小经历得太多,世间疾苦几乎尝了个便,所以比一般人更敏感脆弱,再也禁不起风吹雨打。
过了会,景芸继续说,“要是京家和景家不是这种关系,要是京溪再年轻几岁,我会不甘陌路相忘,还会誓死不放,偏要弄得两败俱伤,可是,他是京溪,是我不配,所以我放手。”
“谁说你不配?你顶配,绝配,天仙配,是他配不上你,这么年轻,这么漂亮,后面排队追你的不知道好多人呢,哼。”
夜倾见她这样,转移话题开来,希望景芸放松一点,“给你说个笑话吧……”
景芸听到一半,就已经开始笑,等夜倾说完后,开怀大笑着,瞬间抛弃所有烦恼。
夜倾看见她这样,眼里装满星辰大海,随即也开口笑着。
九点多,夜倾该回家了,她让景芸坐在沙发上目送她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