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9.30
开学到现在,韩伊陌和孟秋雨都已经适应了住校生活,每天千篇一律,早起洗漱,早中晚的课程,放学睡觉。
相比孟秋雨有条不紊的复习进度,韩伊陌总是在追赶又赶不上的路上,浑浑噩噩。
做不完的作业,做不完的试卷,甚至上个周末的作业还没有做,这个周的试卷又堆上了厚厚的一叠,有的时候资料书上的题目,老师已经讲解过了,她还没把正确答案抄上去。
或许她是难得抄,也可能她真的是跟不上。
桌子上堆积如山的纸,像个坟堆将她埋在里面。
但至少温如遇在她旁边,他永远不急不慌的,有条有理的复习,给她带来一种踏实感觉。有时候她忘了什么东西,还没有完成哪一科的任务,温如遇都会提前提醒着她,并督促她完成。
有时候韩伊陌在想,是不是她的生活太悲伤了,所以温如遇才会出现。
人悲伤到了一定的程度,是会觉得自己不配拥有任何,把一切美好的东西都当做是恩赐的。
可玫瑰花之所以有刺,是为了告诉世人,美好的东西不容易拥有。
昨夜,韩伊陌一身带伤,睡得很沉。孟秋雨却做了一个蓝色的梦。
梦里,万物温柔,夜空里满是星星,纤尘漂浮在整个自由的空间。
她站在高处,听到从遥远的大西洋吹来的风,还看见西伯利亚飞来了一群候鸟,它们说明天就往南飞。
她忽然往空中一跃,风声呼呼从她耳边掠过,一阵阵急促的声响,像钟鼓齐鸣,像环佩相击,又像琴瑟和鸣。
惯性的力量是无形的,孟秋雨着陆了,差点没有停住脚步,不过她体重很轻,所以她停了下来。
环顾四周,像调入了一个迷雾森林,她一路奔跑,阳光迅速微弱,一切都阴暗了下来。
刚才的景象在视线里犹如一团阴影,眼前的一切就是块涂鸦板,几秒钟过去,才渐渐清晰了起来。
树木的根蔓延到地面,相互交错编织在一起。她抬头向上看见密密匝匝的树枝和到处缠绕的藤蔓,刚才从山顶俯视的一切都去哪里了。
她怀疑这是梦,但一切都真实到让她害怕。偌大的森林一只鸟都见不着,林中只有她一人,但有种神秘的气息,第六感觉告诉她有人在跟着她,回头却什么也没发现。
雾气弥漫了整个森林,越来越看不清楚,她加快了脚步,想走出这片森林。
不多久,眼前的视线宽了些许,许多巨大又凌乱的石头挡住了去路,上面布满苔藓类植株,她伸手抓住一根藤蔓,双脚踩着多汁的苔藓植物。
看着这些营养过剩的植物,她竟然在梦里想,会不会因为刷生物题太多,梦到植物王国了。
爬上巨石,也可称之为山顶,因为她自我感觉足足爬了一个小时,看着手心里墨绿色植物的汁,有种身重剧毒的错觉。
她小心的探出身体向前,下面居然是一个悬崖,深不见底,她也不敢走上前去,因为脚下太滑了,她感觉走出去就会掉下去,而这一次掉下去,不知道会遇见什么。
一股迷雾渐渐散开,她看见悬崖边上有一根木头,一直通往对岸,对岸依旧阴森恐怖。长着许多像施了魔法的植物,又肥又高的叶片让她毛骨悚然,叶片上滴着深黑色的汁,像童话故事里黑森林中的魔鬼流出的口水,地上堆满了被雨水侵蚀的朽木,她要是从这里成功走过去而没有掉下悬崖,在对岸也无处下脚。
可是她从来不走回头路的,这是她从小的座右铭,想当初升高中,班主任让他们每个人写一句鼓励自己的话,她写的就是:不走回头路。
因为这句话,她一直努力做所有事,为的就是不留遗憾。
她突然想起初中的时候学过的《邹忌讽齐王纳谏》里面的一句话: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于是她鼓起勇气,向前迈出了一步。
为了鼓励自己,她大喊,“这是孟秋雨临死前的挣扎——啊……”
她站上那根木头,却发现脚底的鞋子没了,冰凉凉的感觉从脚底冲上头顶,看着悬崖下面,除了黑,什么也看不见。
正在这伤心欲绝何处逢生之时,她哭得梨花带雨。顿时秋风四起,千叶翻飞,暮气之中犹如九天之外的氤氲乍现。
看着这场景,她想,有生之年还能亲眼目睹小说里才有的情节,死而无憾了。
于是她张开双臂,准备纵身一跃,突然,一个白衣少年从空中降临。
来者衣袂飘飘的站在朽木上,一袭白衣垂地,三千乌黑青丝高束,面如桃花却冷若冰霜。
她倾覆于他的一张脸,而他开口就打破了她所有的幻想。
“别再往前走了,否则你将来要走很多回头路。”
孟秋雨问,“为何?”潜意识中,她想,这难道是穿越了,连说话都复古了。
白衣少年答,“你真是孺子不可教也。”
她又问,“先生,哦不,少爷?哎呀,公子。”孟秋雨已然对称谓陷入困顿。
少年继续说,“回去吧,不然你以后真的要走很多弯路。”
她又问,“何出此言?”
又换来一句,“你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来人留下一句:此时回头,以后就不会走回头路。便不见踪影。
她回头看了看,来时的路已经平坦,悬崖对岸也不复先前模样,她站在桥上,依旧执着着她的座右铭:不走回头路。
她想起了少年模样,既然前路走不得,那就另辟蹊径,纵身一跃,掉落进万丈深渊。
醒来时,周围一片昏暗,孟秋雨将蒙在头上的被子拉了拉,又把露在外面的双脚缩回被子。
拿起手机一看,时间是二零一五年九月三十号凌晨五点。
没有穿越。
但她忘记了梦中少年的话,殊不知这一忘,换来的是她多少年的努力。
她感觉心里很慌张,那种说不出来的慌张,就像是遗忘了什么前世。
她匆忙爬起来,在语文素材积累本上,写下:
一颗心要掩藏多少的秘密,才能扭转不如意的结局。
世界上并没有永恒的钟意,除非我灵魂空虚一贫如洗。
一个人要经历多少的别离,才能遮盖住三心和两意。
但你不明白多少年少情怀,都如同那相似相溶的水彩。
没说出来的表白才最宠爱,可我在仰视你眼角的纯白。
就像我做了一个慕斯蛋糕,却吃不出它香甜的味道。
落幕之声并不是离殇,你却早已经沉默着离场。
最后我所有的言不由衷,都留着一个人独过寒冬。
最怕的不是不见天日的装扮,而是那遥遥无期的思念。
最怕的不是不见天日的装扮,而是我呀根本无人可恋。
国庆节假期前一天,学生们已经按耐不住心中的喜悦之情,甚至有的学生连抽屉都收拾好了。
学校还没有明确的通知,温如遇的妈妈一周一次和年树人通电话,昨天又打电话给年树人询问温如遇的情况,年树人当然说很好,不过这也是实事求是。
早上,温如遇打开手机,韩伊陌的一声阿遇哥哥像一道明媚的光破云而出,照在他的窗台上。
洗漱过后,它带上昨晚准备好的衣服来到教室,时间尚早,只有几个人在晨读。
韩伊陌还没到,温如遇打算把衣服放进她的抽屉,弯腰一看,抽屉里乱七八糟的,他微微皱眉,蹲下来将抽屉里的书本全部抱了出来。
一些课本的边角纸张被折叠的皱七皱八,他仔细的整理好,准备放回,发现抽屉里有个灰白的团状物,伸手拿出来,手上顿时被沾染了青红色的霉菌。
居然是一个已经风干的生了霉菌的包子,准确无误的说,是半个包子。
这不得不让温如遇对韩伊陌刮目相看,简直颠覆了温如遇对韩伊陌现存的固有形象。
他随书将包子扔进垃圾桶,把抽屉擦干净才把书放回去,这一番整理,教室里已经到了很多学生。
看了看墙上挂钟,快要上课了,韩伊陌还没有来,想必是她的伤,起来得有点晚。
温如遇快步走出教室,准备去食堂买早餐,一路上,他脑海里都是那半个发霉的包子,那是几天前他给韩伊陌带的早餐,韩伊陌真是个粗心大意的人。
回想起她吃东西总是舍不得,应该是想留着下一次吃,结果忘了,就一直搁在抽屉了发了霉。
女生宿舍一楼,韩伊陌起床的时候,宿舍里只有她一个人,光亮充满整个房间,她惊吓中爬起来,洗漱台外的小路上,有学生提着早餐去铭恩楼。
她匆忙洗漱,也顾不得身上的伤,疼痛固然存在,只要不去想,就不会痛。
韩伊陌急匆匆的跑到教室,温如遇从抽屉里拿出早餐递给她。
她接过早餐,说了句谢谢。
温如遇头也不抬,说了句,“我也谢谢你。”
韩伊陌整理好桌面问,“谢我什么?”
“你送我的蜂蜜,很好喝。”
韩伊陌语塞,一直以来,都是她对别人说谢谢,有一天收到一个别人送给她的谢谢,她还不能安然接受这样的礼貌回赠。
温如遇等了许久,看着韩伊陌将一个包子塞进嘴里,一口咬了一半,他咽了咽口水,开始晨读。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习惯了每天来教室就能看到热气腾腾的食物,从前害怕待在教室的她,突然间觉得这教室比从前多了些不一样的感觉。
那种感觉就像失重了,被人拉回地面,踩在小石子上,真真切切的感觉还是活着的。
看见抽屉里的衣服,韩伊陌拿出来,没等她问,温如遇不太好意思的说,“这是我的衣服,都是没穿过的,但是都穿不了,我看你昨天那件衣服穿着挺好看的,所以…”
“所以这些衣服都送给我?”
“嗯,都送给你。”
温如遇从没从送过女生东西,也不知道这样做合不合理,但想到韩伊陌很实在,就给她拿过来了,此时内心竟然有些慌张,生怕这样做不好。
韩伊陌看着一口袋新衣服,虽然都是男款,但是质量很好,而且也不是特别的肥大,她才不会在乎什么男款女款,当她连温饱都发愁的时候,所有的潮流都不如温暖。
她脸上露出笑容,像这秋季里难得一见的太阳,带着一点慵懒又很温暖。
她把衣服放回抽屉,随即又说了一句谢谢,今后的日子,都不用担心没有衣服穿,天气冷了会冻成一尊雕塑了。
因为开心,韩伊陌并没有注意到温如遇嫌弃的表情,温如遇给韩伊陌收拾抽屉,差点没被半个发霉的包子吓死。
强迫症韩伊陌是有多不重视学习,画画的时候,有一笔没画好,她都能擦掉整个图重画,却能容忍抽屉如同猪圈。
真的令人费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