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抄袭陈妍的歌这一风波在校园内迅速蔓延开来,陈妍无与伦比的歌声似乎极具说服力,让大多数人都承认这一既成事实。
李敏从没有跟他和茵谈这件事情,好像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她似乎更愿意让世间的冷酷石子掷向她,好让她有更多的理由黯然伤神。
森知道,照这样下去,他们的关系将越来越走向低谷,达到异常神经质的无可挽回的地步。
的确,这看似波澜不惊的表面隐藏着巨大能量,不是毫无处理微妙事件经验的三人所能承受的。
当秋风飒飒,大家都为迟来的国庆假期放松身心的时光,森主动提出:他们三个人应该一起去外面走走。
这似乎是森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如今敏已经很少在群组活跃了,就连森和茵也很少冒泡。
森想,李敏应该对这个提议感到高兴,她会不会在风口浪尖上败下阵来呢?
太棒了。她在群聊上说。
他走到厨房,从那的窗口看去,远处的黑云桀骜不驯地像车轮一样滚滚而来,而近处的乌云也不甘示弱地连成一片,有如万马奔腾之势,颇有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的势头。
他从自己的位置看去,能看到不远处的一小片田畴,那里聚着一丛乔木灌木,把一个白色铁皮屋子半裹着;那是给守田人住的。他最喜欢那里的晚上亮起来的那盏灯,上面耷拉着电箱和电线,背负着它们,孑然一身,散发出白色的光圈,给那儿增添一丝静谧的气息。
森用眼睛看去,企图用眼睛看出那里的树被风撩拨后发出的碰撞声,看出那里蛩的一惊一乍的声音。
他想:敏会跟茵和自己契合吗?
他感到模糊不清。除此之外,他还感到她们在离他而去,他将站在凉风习习的草原,只身一人……
他一直相信他们三个人身上散发出的无形的魅力促使彼此之间密不可分。但现在,他发现这种想法未免显得乐观和狂妄。
这时已经九点多了,森躺在床上,盖上被子,月色染在被子身上。
他把《不存在的女孩》放在床头柜,闭上酸涩的眼睛,驱逐掉这两天以来频频访问的孤独感后睡去。
他们计划好在傍晚六点半在文光塔下集合。
他白天是这样打发的:
洗漱完后对着镜子梳了个潦草的头发(无论怎样打理都是那样),他的头发呈自然卷,除非用水份压住发根,否则就会像森林一样繁茂。
他吃了自己煮的八宝粥,翻翻蓝色书皮的《羽毛人》;他不愿去记住作者的名字,只记得它讲述的是两个昔日的战友怎样结下情谊,最后其中一个爱上了他的战友……
他中午吃完面,电话的另一头,一个不太熟悉的初中同学打来电话……
森跟同学并肩着走,头上的树影前仆后继地掠过头顶。显而易见,两颗脑袋各自想着别的事情。他的面部显得比森苍老,一撮胡毛在他的尖颏上点缀一二,这将显得他的眼珠未免有点突出。他那两个向外突出的耳朵也有点引人注目,好像稍微一揪,就会飞起一片红潮一样。
在一段荒芜般的死寂中各自为政后,他终于开了口:
“你的心情怎么样?”
森对这个问题没什么把握:“还好……”
如果不是晚上要跟她们一起出去,他的心情说不定要差很多。
他又止住不说话了,像是有谁从远方拔掉了电话线。森的初中同学抬头看看路边栽得乱七八糟的光秃秃的树,让他觉得那棵树好可怜。
森现在只想回家了。他心里想,坐在家里难道不比这里更好吗?他打量打量四周,前面全是栽得一塌糊涂的树,皆秃顶。在他眼里,它们都富有强烈的艺术性。
他们走了不知道多久,“时间不早了。”森说。
“哦是的,拜拜。”
“拜拜。”
森想,他们以后也许不会再见面了;即使可能还会遇见。他失去了这个可能成为朋友的同学——森在心目中给他判了死刑。
回到家后,森开始搜罗有关咖啡的知识领域:咖啡豆应该怎么样挑选、咖啡机应该怎么样购买、哪种煮法合适、咖啡品种怎么看……
森感到惆怅,觉得自己体内的某个部件正在迅速老化,那种可以依赖他人的慰籍感离自己远去,而自己必须寻找新的营生来维持部件的运转。
如果购置了研磨咖啡的各种机器,他就不用去咖啡屋了;他觉得,要是还在咖啡屋那里留有“以后还将乐此不疲地往那送情怀”的想法,似乎是很不可靠的事情。
他又想到,要是他以后真的没有去咖啡屋了,那个青年人会是什么反应:
“啊!”青年人叫起来。
“是,你要输了。”跟他下棋的人说道。
“不,是那三个小聪明怎么没光顾这里了?”
“谁知道呢,该你了!”
于是他垂头丧脑,用圆珠笔把李敏、林茵和森三个名字从名目繁多的记录本上划掉。
但划掉的刹那间,青年人明白这几个人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其中一个男学生跟他在除了告知名字外又多聊了几句,仅此而已;他们也是人,终究在人潮人海中丧失灵敏的嗅觉,消失在茫茫旷野中。
森极其丰富的想象力让剩下的几个钟头不胫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