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我是妳无法掌控的那部份自己。”

　　于：“……......”

　　灵：“妳并不想真的掌控我，所以我以白纸黑字，容妳慢慢品读。”

　　于：“我读了妳的诗。读不出妳。读不出自己。我不快乐！”

　　灵：“快乐是什麽？”

　　于：“我不知道。”

　　灵：“快乐重要吗？”

　　于：“重要，因为我曾经很深地快乐过。”

　　灵：“妳怎麽知道？”

　　于：“我记得！”

　　灵：“我以为妳记得的，不可靠。”

　　于：“记得的快乐，让我变得不快乐！”

　　灵：“那，忘了吧！”

　　于：“这不是我能选择的。”

　　灵：“所以，没有快乐，只有痛苦？”

　　于：“所以，快乐是複杂的，它有许多阶段，样貌都不太一样。”

　　灵：“妳现在，在什麽阶段？”

　　于：“我已经想不起妳的脸。”

　　灵：“谁的？”

　　于：“一张曾让我如此快乐的脸。”

　　灵：“喔，是我的。妳在长大，老去，我的脸不会变，就停在当时，妳当然记不住！因为妳在变！”

　　于：“我不懂。”

　　灵：“妳在奔跑，路树不动，树没有变，只是妳看不清楚。”

　　于：“也许我在奔跑，但有个我，并没有奔离妳身边。”

　　灵：“那个不动的妳，就是我！”

　　于：“妳看见那个不动的我了吗？”

　　灵：“随时看得见。”

　　于：“她好吗？”

　　灵：“我就是她！”

　　于：“怎麽会？”

　　灵：“她在妳心裡，一直陪着没有长大的妳。那个妳，变成了我。”

　　于：“所以我不能自己？”

　　灵：“总要忘我，才能起劲。”

　　于：“但我也忘了该怎麽快乐！”

　　灵：“这只是个阶段。”

　　于：“难道妳就不想我吗？”

　　灵：“我一直在妳身边。”

　　于：“我以为妳早就离我而去！”

　　灵：“妳总要自己长大。”

　　于：“我早就听不见雨声，雨的味道让我好想妳！”

　　灵：“想念，让人回到过去，看看能在时间裡，往回走多远，还能不觉得害怕。”

　　于：“为什麽要害怕？”

　　灵：“害怕原本没有机会看清楚的，突然看清楚了。”

　　于：“我不怕，我想妳再抱着我，说妳有多爱我！”

　　灵：“我还是爱你。”

　　于：“为什麽丢下我？”

　　灵：“我想忘掉我自己，只剩下妳。”

　　于：“妳骗人！我每天孤单地走进走出家门，两头都有不得不去的理由！我像个门一样悬在中间这麽多年，始终都挂着妳，放不下，想到心痛！”

　　灵：“妳有妳的生活。”

　　于：“那不同，对妳，是那个没有办法单独存在的我不得不嚮往的拥抱，对妳，我不得不牵连！我是不得不！”

　　灵：“妳长大了，把自己经营得很好。”

　　于：“我不好！我没有办法真心拥抱，我不知道该如何去爱，因为不说话的时候，我不得不想，想的时候不得不困惑，困惑总是一种悲伤，伤心为什麽我当时没能留住妳！”

　　灵：“孩子，我一直在妳身边。有时候不要自己，才能拥有对方！”

　　于：“我该杀了自己，才能见到妳？”

　　灵：“妳该杀了我，才能见到妳自己！”

　　于：“我怎麽能够！”

　　灵：“很方便，我就在妳心裡。”

　　于：“在那裡不好吗？”

　　灵：“妳不快乐。”

　　于：“杀了妳，妳会去哪裡？”

　　灵：“还是在你的心裡，只是住到另一个空间去。”

　　于：“哪裡？”

　　灵：“快乐！”

　　于：“我不懂。”

　　灵：“因为妳会找回真心，那真的很美！”

　　于：“没有妳我会伤心！”

　　灵：“没了我，妳会發现那些记不住的重新被记住了！重新安排记忆，就能打扫复尘的空间，妳会看见新的空间裡，有着快乐。”

　　于：“没有妳我不会快乐！”

　　灵：“妳不会失去我，这是永远不会發生的事。妳是我的孩子，妳的根已经扎在我的身上。”

　　于：“但我仍失去了妳……”

　　灵：“不活着，也能让一些能量活下来，我守候着一个妳的空间，等妳进来。”

　　于：“在哪裡？”

　　灵：“我佔住了那空间，杀了我，我会把空间还给妳。”

　　于：“我怎麽能够？”

　　灵：“有我，妳不快乐。”

　　于：“我不要快乐！”

　　灵：“我知道妳痛苦。”

　　于：“我愿意痛苦！”

　　灵：“那就体会一下我当时的痛苦吧！杀了我，就像我用时间杀了我自己，妳不会再把我当成疑问，妳会找到妳要的解答，因为妳，我也能再一次思考，我当时究竟做了什麽。”

　　于：“妳知道妳要我做的是什麽吗？”

　　灵：“……”

　　于：“否决每一次想要拥抱的心，打散每一次千头万绪中解决难题的专注，教那段不敢爱而看着别人爱的年轻日子都冻结在雨堆裡，只有冷，只有白纸黑字别人的故事，只有一直分心长大的躯体。我在许多处心裡脑裡血裡淋巴管线裡堆起一些皱摺，它们是我为妳生的肿瘤，我把它们养在看不见的身体裡，怀藏深刻！它们偶尔让我呼吸困难，偶尔让我忘了怎麽说话，偶尔让我以为自己是别人，偶尔，还让我在梦中看见妳！我舞动着这副曲折的身躯走进令人迷惘的穿堂小径，我还站得稳，都因为有许多个妳，在我的每一处皱摺裡将我撑起，因为妳说过，我会再见到妳！会在**的思想中，体会只属于母女之间的必然对话！”

　　灵：“就是现在。”

　　于：“妳好残忍！妳从头到尾都对我好残忍！”

　　灵：“妳能面对我，才能拥有妳自己，打扫妳心中的落尘，让尘不再叹息。”

　　于：“但妳曾带我去过如此多的地方，没有妳，我再也不能旅行！”

　　灵：“妳不会失去我，我们只是用不同的方式再相处，用一种能让妳快乐的方式。妳一不开心，满城刮风又下雨，连尘也叹息！”

　　于：“快乐是什麽？”

　　灵：“能够无牵挂地飞翔。”

　　于：“我好想妳，妳知道吗？”

　　灵：“我知道，因为我就是妳。用妳的想我杀了我，妳的心，会腾出一个空间，叫快乐，我会住进那裡，等你。”

　　于：“杀妳是我不可能有的念头，妳是要我重新好好处理对妳的记忆是吗？我长大了，妳可以用大人的话跟我说。”

　　灵：“……”

　　于：“听爸说，妳曾经想要闷死我……”

　　灵：“啊！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