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里,要塞附近炮声作响,炮口一阵闪光,脚下的大地也跟着晃了几晃,轰鸣声贴地传来,掀起一阵烟尘,伴随着炮击,竟有墨绿的毒气也飘散到要塞之中。忽听喊杀声四起,整个要塞和旷野间充满了刀剑相击的刺耳声响,震天的声浪里夹杂着哭喊惨嚎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浓重的血腥味,四野肃杀,血染大地。
一队丢盔卸甲的兵卒踉踉跄跄地逃出要塞,一个个满身血污,污渍斑驳的面孔上透着掩饰不住的慌张神色,血红的眼睛里满是失败后的恐惧,还有一抹对未来的绝望之色。他们的头发散落,身上的伤口还在隐隐地作痛,喉咙里难以遏制地发出痛苦的申吟,浸透鲜血的战甲不停地往地上淌落着血滴,在身后留下一串血腥的印迹。
繁星之下,远处的沙丘上,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一队人马正匍匐在黄沙之上,目光紧紧的盯着远处的战场。
“该死”老席不由得握紧了拳头“不到半个时辰就被攻破了?中土的轰天阵、西蜀的药虫毒粉怎么会在匈奴手里?还是说,中土和西蜀的势力参战了?”
祁淮安心中同样一整颤抖。确实,从他们远远的听到炮声震天,到赶来此地,只用了一刻多钟。可是,现在整个要塞,都已经沦陷。
再说回来,现在整个东岳只剩下北魏和匈奴两大势力,北魏近来国力虽然愈发衰落,但是国君却愈发的好战,已经隐隐拥有逐鹿中原的野心,若不是匈奴牵制,无法与中土、西蜀接壤,只怕早已北上西进。
因此对于中土和西蜀来说,他们倒是有足够的参战动机,以保证匈奴的牵制。只是现在还不知道,那些势力只是出售了军火器械给匈奴,还是说,他们亲自下场了?
若是这样,那这次可就危险了······
祁淮安顿时心乱如麻。不过现在不是思考这些东西的时候,现在最严峻的问题是怎么突围出去。祁淮安目光如炬,向着老席问道:“现在我们怎么办?十五个人,没有一点干粮,水只够一天的。况且,恐怕不只是这一个哨所要塞受到袭击吧。如果匈奴按照这种速度推进,只怕现在边关要塞十不存一。”
老席紧握着手中的黑刀,小声说道:“西南方向约三百里有一个绿洲,虽然那里靠经大漠边缘,基本没有匈奴出没,但是到了那里基本上就回不了凉州了。现在此地距凉州只有一百五十里地,我们天黑的时候走,白天隐蔽在沙丘旁,只要不遇上沙尘暴,绕开那些要塞,大约只要三个夜晚。”
老席顿了顿,又说道:“但是还有一个办法,就是我们按兵不动,就在此地等待救援。”
祁淮安一愣:“原地不动,那不是等死吗?再过一天,我们可就断水断粮了。”
老席回答道:“不······我们这条线是很重要的运输路线,要塞被攻破的速度如此之快,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轰天阵和毒粉的使用,只要凉州城反应过来做出应对措施,匈奴此次不会有太大战果。但是凉州作出反击的时间我无法估计,短则明天就会反击,如果缓的话·······”
“可能守将会采取坚壁清野的策略,固守凉州,不贸然反击,而是一直等到援军补充再反击。”
“没错。如果这样的话,只怕一个月内是不可能反击了,我们也不会有救援。”
“······”
祁淮安瞳孔猛地一缩,伸出手指颤抖着指向不远处的山丘:“那里······是匈奴吗?”
老席慌忙抬头,几乎是瞬间,他做出判断:“战斗准备!弓箭手上弦!那些匈奴根本就是冲着我们来的。现在好了,走不了了。”
老席急促的说到:“弓箭手等我命令······把匈奴放近一点。这队匈奴不算多,人数跟我们差不多,十来个骑兵。弟兄们,杀一个回本,是两个稳赚。”
祁淮安和剩下四个弓箭手半跪在沙丘顶端,拉开满弓。老席右手握着黑刀,左手悬空抬起。空气肃静的可怕,祁淮安几乎能听到老席嘴里的碎碎念:“三百步···二百步···一百步”
老席猛地拍下手掌,同时大声吼出:“放箭!两轮!然后拼刀子!”
祁淮安猛地放手,来不及看是否射中,慌忙从背后箭袋中又掏出箭矢,弯弓、引箭一气呵成,四品的底蕴全力迸发。旋即,他立刻滑下沙丘,拔出腰间的弯刀,死死的盯着沙丘顶端。
老席同样滑下沙丘,双手握住黑刀,笑道:“好样的·······倒了七八个,这样一来我们只用面对一半了。”
祁淮安屏息凝神,听着滚滚的马蹄声伴随着嘶鸣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匈奴的战马高高的越过沙丘,调转马头向着祁淮安他们杀来。直到现在,祁淮安才真正看清自己的对手到底是什么样的:二十头彪壮战马的身上是一身大棉麻衣、手中胡刀寒光凛凛的匈奴。
胥古席顿时松了一口气:“还好,只是普通骑兵,不是精锐。”
老席一人当先,双手持刀衡于匈奴面前,大喝到:“杀——”
匈奴怪叫一声,飞驰而来。
祁淮安同样身先士卒,一把弯刀不断挥舞,一边施展着祁府武学残宏孤影不断躲避着,一边大骂着:“胥古席,你不是说十个人吗?你自己数数,这玩意叫十个人?”
祁淮安身后,十三名军人挥舞着手中的长刀和长矛,同样一往无前,冲向匈奴。
一片刀光剑影,不断有人倒下,也不断有人跌落战马,北魏军人的血和匈奴的血混在一起,流满了大地。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却被这滚滚血流映的苍白。
祁淮安已经不记得自己砍了多少刀,双手早已被震得不停颤抖,可即使是残宏孤影也躲不开匈奴的弯刀,祁淮安声嘶力竭,却依旧手举着弯刀,和老席背靠着背,刀刃上鲜血不断滴落,一滴滴的落在地上,就像血红的彼岸花开在血色的大地上。
身上已经受了六处刀伤,好在都不致命,但是痛感一阵阵的袭来,几乎令人眩晕。祁淮安用力咬破自己的舌头,努力的保持清醒,看着目前的状况:十五人的队伍,只剩下他和老席两个人了。而匈奴那边,却依旧有五匹战马环绕在他们二人四周,伺机而动。
老席轻叹道:“今天,我是走不了咯······淮安,你要活着回去。”
“说什么呢,咱们俩今天都得交代在这。”
“未必······”
老席突然间怒目圆睁,双脚开立,满怀激烈:“我不甘,凉州怎能败。以我之血画八卦,以我之魂唤五行,我以我血鉴轩辕。”
刹那间,天地色变。天空中,缓缓出现黑洞。
一白头老者骑着青牛缓缓而出。
“何人在引渡,玄荒今夕是何年?”
老席强撑着屹立不倒:“仙武之后九千年,今昔玄荒无大帝。”
老者长叹一口气:“后世不争,罢了罢了。”
老者手中轻轻一点,弹指间,方圆十里内,匈奴竟灰飞烟灭。
老者又衣袖一挥,在祁淮安眉心一点:“你虽有圣根,却不得圣人点拨,今天我赐你这造化,也算为我华夏仙庭留个根,不至于香火断绝。”
做完这些,老者身形不断模糊、再模糊,直到彻底消散,都未曾言语半句。
老席终是撑不住,一口鲜血喷出,无力的倒在地上。
祁淮安赶忙俯下身子,扶住老席,刚要开口,老席的手却握住祁淮安:“此术是禁忌,用此术者,一刻钟一过,就是大帝再世,也无计可施。
老席颤颤巍巍的将黑刀递到祁淮安手中:“拿着黑刀,回去以后拆开刀柄,你可以知道一切。此生,匈奴不灭,何以为家!”
说罢,老席双手无力的垂下。祁淮安泪眼婆娑,双手伏在老席的尸体上,没有一句话。
不多时,泪便流满了脸颊。他不断擦拭着老席的黑刀,随后把黑刀背在了背上。
祁淮安轻拂老席的面庞,再把老席和军中的兄弟埋葬在了黄沙之中,割下铁甲,做成墓碑,凝视自己一行行所刻下的人名,他三叩九拜,一抹黄沙,算是最后的祭奠。
毕竟,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即使又坟墓,这茫茫大漠之中,再见这孤坟,无异于大海捞针。
祁淮安拖着血红的旌旗,走在沙漠中,留下一道血印。
此时远方的天空,一缕耀阳燃烧着迸发光辉,将祁淮安的影子,照的那么长,那么长。
有诗证曰:“雕弓如月,莽莽孤勇撞西风,白衣染霜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