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果死了，我们谁去报仇？”

　　——噗通。有人像是失重的木偶一样，从摩天大厦的顶端跌入了万丈深渊一般的大海。梦里，变回了短手短脚的小孩子，身轻得像落叶，手被那个看不清脸的人扯着，不受控制地跟着一路下坠。海岸上的探照灯打过来，在如同白昼的光柱中，她看到了拉着她的人的脸上血红的一道伤疤，像是狰狞的蜈蚣正对着她吐舌。她惨叫一声，甩开了他。

　　——咕噜！她在红色的海里挣扎，突然脚又被抓住了，一张破碎的女人脸从水底下望着她，水光在女人的脸上荡漾，女人伤心地望着她，忽地下一秒她神情大变，皮肉从她脸上开始黑化腐烂露出森森的骷髅头，嘴角裂到耳边的女人的嘶吼着问她：颜颜，你忘记妈妈了吗，妈妈交代你的事情你忘记了吗。

　　——啊！

　　颜绘脚猛然一蹬，从噩梦中惊醒，她睁开眼，瞪着眼看着灰黑色的天花板，心脏激烈地跳动着，梦里见到的那个腐烂的女人头的黑影似乎还浮在天花板上愤怒地俯瞰着她。

　　不过只是一个噩梦。

　　颜绘把手压在心脏上，缓缓吐了一口气，她慢慢地闭上眼睛，让自己的心速缓慢下来。

　　然后，颜绘从床上起身，走到书桌前，书桌上放着一张照片，照片边缘泛黄，她的妈妈抱着小时候的她，正站在一树艳红色的木棉花树前，两个人对着镜头灿烂地笑，好像很幸福的样子。

　　颜绘安静地看着镜框里的妈妈一会，又想起了梦里那个愤怒的妈妈。

　　那个时候死在爸爸刀下的妈妈最后一刻是望着她的，口唇阖动，她应该是想要跟她说些什么呢。究竟说些什么呢，那个时候的妈妈已经发不出声音了，她那个时候年纪小，不会读唇语，她也不知道妈妈最后留给她的遗言是什么。

　　但一个人无辜惨死，临终前大概是想要让见证的人给她报仇雪恨吧。

　　颜绘把照片抱起来，捂在胸口，再次承诺：

　　妈妈，我会找到爸爸，让他受到应有的惩罚的。

　　所以请你暂时，不要那么生气了。

　　颜绘放在相片，又呆呆站了一会，看着书桌靠着的窗外远处的绿树。今天是9月1日，颜绘高三开学的第一天，位于地图上南方以南的城市依旧是身处在盛夏的炎热中，进入秋天了，叶子还是绿得很欠揍。

　　放在枕头边的手机响起来了，颜绘走过去，伸手把手机拿起来，按掉了闹钟，时间是早上5点。

　　每天早上5点起床，是颜绘每天雷打不动的生物钟。颜绘换下睡衣，把校服穿上，再拿起放在书桌角落的饼干盒里的梳子，三两下把长发在后脑扎一根高马尾。这个过程，颜绘不看镜子，她很为自己的外形自卑，因为她很胖，165的身高135斤重——说起来，颜绘15岁以前一直是学校里同学投票投出来的校花，只是在15岁后的某一天身体突然不受控制不明原因地发胖，她变成了一个平凡的路人。以前别人夸她漂亮的时候，她由于自卑不敢自矜，现在自己这幅样子虽然没有人指着她说她长得丑，但她心里有数。

　　不知道人的青春期是不是都有这样的片段，喜欢世界的一切，唯独不喜欢自己的一切。颜绘正严重地处于这个阶段。

　　做完这一切，颜绘轻手轻脚地从小小的房间走出来——这是夏思明家的杂物间改造的，面积不到八平方，刚好放下一张颜绘的小床和小书桌，天花板很低，颜绘伸手就能碰到，门很矮，颜绘要弯腰通过。

　　穿过客厅，到与阳台修在一起的洗手间洗漱。外头天空已经蒙蒙亮了，可以听到住在同一栋楼的老人家早起买菜时在楼梯间互相打招呼的声音。

　　刷牙洗脸后，颜绘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时间指向5点20分，她把手机放进裤兜里，带上耳机听英语听力，去了厨房。

　　颜绘先打开电饭锅看了一下，昨晚临睡前用定时模式熬的山药黑米粥已经做好了。颜绘把袖子挽起来，打开抽烟机，开始做剩下的早餐：葱花鸡蛋饼和三明治。颜绘动作很快，5点40分钟的时候，她已经做完了。

　　餐桌就在客厅的角落里，颜绘用小碗盛了四碗粥，放到了餐桌上，在把三明治从厨房端出来放到桌上的时候，主卧的房间门推开了，穿着睡衣踩着棉拖鞋的的任宝贞打着哈欠从房间里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