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这一队人马正慢悠悠地前进着,最终停在了排热干面的那队,而站在那帅气男生前面的几个女生则明显地局促了起来。
池殊看了看那张熟悉又有点陌生的脸,片刻过后低下头,若无其事地继续吃自己的饭。
刘芮扒着椅背看了好半晌才转过身来,冲着舒安用非常纳闷的语气开口:
“他怎么也来清源了?”
舒安汤喝得正香,喝完以后吧唧着嘴撑着脸回:“我咋知道。不过吧,听说还是全校第一考进来的。”
“真的假的?不会吧,他?这关系挺硬的。”刘芮不置可否。
“他有个毛线的关系。你忘了他家什么情况?”
“他是谁啊?”
一旁的文静宝宝赵心窈终于开口了。她是土生土长的外地人,因为父母的工作才来京华念高中,对这边的人和事一概不清楚。
“我初中的一个野人。不过我初三的时候回老家考试了来着没怎么回来。你问刘芮,初三的时候听说可精彩了。”
舒安咕噜咕噜喝莲藕排骨汤,刘芮接过她的话继续说下去:
“这人可野了,我们初中有名的校霸头头,初三的时候跟高中部的打架,把对方肋骨都给打断了,到最后竟然也没背处分只是通报批评也真是有点神奇……不过下学期的时候还是转走了,后面我也不太清楚了。这人吧,怎么说,说实话么,这人还挺惨的。”
刘芮顿了顿,没说了。池殊埋头吃东西,面上平静得像什么也没听懂。倒是赵心窈有点好奇,追问:“为什么?校霸头头,大家都怕他,有什么惨的。”
“因为他是个孤儿。听说他那个叔父对他还挺不好的,养他是为了他爹的遗产。”旁边的舒安抬头插了句话,撇撇嘴,然后继续低头吃面。赵心窈也顿时沉默了,埋头吃东西。
“真的吗。”
池殊突然小小地出了声,埋着头,刘海挡住了眼睛,神色不明,语气也没什么起伏,让人一下捉摸不透她在想什么。
刘芮挠挠头,感觉气氛突然沉重了,错开池殊的问,笑笑:“其实吧也还好,毕竟好不好什么的都是传闻嘛,谁知道是不是真的…不过有一件事是真的,他的帅确实公认,反正之前初中的时候特么我们班一堆女生整天三句话不离他,给我耳朵磨出茧子了都。”
“嗯。”
池殊说完以后便不再吭声,继续吃东西。刘芮摸不着头脑,于是准备继续吃自己的东西。正要把一勺八宝粥塞进嘴里时,突然感受到面前一股雄浑的力量从桌子那段传来,击中她撑在桌上的胳膊肘,生生将她那勺八宝粥震了一半回碗。
刘芮:………
池殊面色不改,看刘芮看她,理直气壮地说:“恰饱了。我先走啦。”
“快走快走。”
舒安起身让池殊出去,然后坐下来继续喝汤。池殊正要走时,突然转身回来凑到舒安耳边,像是不确定地问了一句:“那男生叫什么名字?”
一勺莲藕排骨汤差点因为手抖被震进衣领口的舒安:……
“楚慎。谨慎的慎。”
“哦。”
池殊语气仍是淡淡。
舒安拿纸巾擦桌上掉的汤,等差不多擦完,抬头看时,才发现池殊早就走远了。
一只脚迈出食堂大门的池殊站在原地,突然犹豫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
一转头,坐在不远处的少年突然也像感应到了一般,向大门这边看过来。神色懒散,目光却又凝视不动,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说不清又道不明的情绪。
池殊抿了抿唇,没再犹豫,径直迈出了食堂大门。
回过神来时的她已经走到了阳处,正对着太阳升起的方向。脑海里胡乱飞散的记忆被晃眼的日光撕裂成了无数散乱的碎片,记忆里男孩的面目此时突然又模糊了起来。脑子里只有反反复复的几句话,打着圈让她头昏脑涨。
他好像,过得一点都不好。
—————
池殊回到教室刚坐下就打了上课铃。第一节课是班主任教的语文,于是不出意料地顺带投票选了各科代表。
班主任姓郝名仁,是一个带着幸福肥的中年男人,看上去满是慈祥,说话也不出意料的非常催眠。池殊听课的兴致不高,加上没跟什么人打过招呼,班里除了邢悦估计没几个知道她名字,于是划了一节课的水,幸运地躲过了班干部的选拔。
邢悦口干舌燥的推销没被辜负,成功以全票通过的压倒性优势赢得了班长这一职位。
激动的样子让池殊都不忍揭穿他能以压倒性优势拿下这一职位只是因为大家都懒得当班长。
其他的班干部她一个都不认识,名字也没记住一个,因为给邢悦票完以后她就撑着桌子睡着了。
昨晚她出来了一趟,本来是准备踩踩来清源的路线,没想到七拐八拐地坐错了地铁,折腾了半天,将近十一点才回到家,第二天又早起,只睡了不到七个小时。
她睡眠质量一向糟糕,昨晚上也毫不例外地失眠了,于是今天浑身打不起精神来。
好在不知是因为邢悦坐得太直把滩成一滩泥的池殊挡住了还是因为老班眼神不咋滴,一节课下来都没发现她昏昏欲睡。
有前面的坚果侠打掩护,就算半趴着都没被发现。池殊半梦半醒地过了一节课总算是回了点清醒。但还是感觉提不起大力气,于是就维持着懒洋洋的姿势听课。
白天的八节课就这么在邢悦的昂扬、池殊的疲倦和二班全体同学的叽叽喳喳之下缓缓飘过。
开学第一天的放学总是很快。四周的人溜得飞快,池殊倒是不急着走,伸了个懒腰,把今天上了课的书都一一拿出来放在一起,然后随手抽出了语文书和古诗文辅导。
看了一会儿,正要下笔,教室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堪称凄厉的惨叫:“池殊殊!”
池殊:“?”
手一抖把笔扔了出去。池殊冷漠地弯腰捡笔,然后抬起身子回头看向教室门口。
是舒安。
舒安打量了一下教室里,见没什么人,迈进教室,绕过一堆桌椅,走到她旁边,深吸一口气:
“吃饭去吗打水去吗回宿舍换衣服吗走吗走吗走吗……”
“停,行行行行行,你先打住。”
池殊赶紧比手势让她停下她的紧箍咒,找了另一本书把桌上已经摊开的书压住。
“这么早去吃饭?”
“嗨,这哪儿还早啊都四点半了,小妹妹你太嫩了,真的,我们现在去食堂都不一定能打到饭了。食堂有个卖香酥肉的窗口只有晚餐开放,你怕是不知道那群高二高三的有多疯狂,一放学,哇,跟火箭升空一样飞过去……”
“行行行,先去吃饭还是先回宿舍?”
“先去吃饭吧,还是吃重要,吃完走回宿舍,还耗能量,就等于不会长胖。”舒安深思熟虑,为自己的完美构想洋洋得意。
“行。”
池殊合上笔的盖子,扒拉了一下自己的东西,从座位上站起来,拿上校服外套往外走。
两人慢吞吞地起身下楼。教学楼跟食堂之间隔了段距离,一路上舒安东张西望,跟池殊介绍这学校的大致构造。池殊有一句没一句地应。走到公告栏处时,突然盯了一会儿上面的牌子,面对着一张写着月考注意事项的通知,主动开口问。
“咱们是不是还有开学考啊?”
舒安思考了一下,老半天才想起来:“对,是有一个,就是月考,月底的时候考。往年是根据月考调整座位,不过今年招生听说匆匆忙忙弄得乱,有好几个成绩特好的给分到平行班去了,可能会重新调班也说不定。”
“噢。估计也有得忙活了。”
池殊不动声色地把视线从角落挪开,转身走掉。刚才她瞟到的那里张贴着一则处罚通知,开学第一天,就有人因聚众打架被勒令停课一周回家反省。
听着舒安在旁边叽叽喳喳地说着,池殊打了个哈欠,看着路过的三三两两的人群。初入高中校园的大家把纯粹的朝气写在脸上,眼睛里都闪烁着光芒。
池殊收敛了刘海下像玻璃珠一般的眼睛里的几分晦暗,清脆的声音像是在这蓬勃的环境里染上了几丝跳脱:“晚饭吃点什么?”
二人嬉嬉笑笑地走远了,风吹过通知栏,扶起那张处罚通知的一角,和“高一(6)班楚慎”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