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陶舒禾倚在床头，眼神细腻，一直盯着手机屏幕。

　　照片拍得很模糊，看起来像是偷拍，角度也异常刁钻。

　　席为谦微垂着眸，姿态优雅又养眼。左手随意搭在实木办公桌上，深色西装外套因为动作上滑，露出洁白平整的衬衫袖口，黑曜石袖扣衬着黑色的表带，处处透着矜贵。

　　陶舒禾好一会儿才从照片里回过神来，满意地将手机放到一边，关灯睡下。

　　很快就到了预备赛开始的日子，前几日沉静肃穆的易普兰大礼堂热闹起来。

　　易普兰大礼堂外观高大宏伟，内部轻盈雅致。精巧繁复，高大的拱廊，高悬头顶的穹顶，近大远小近疏远密，构成无比曼妙的图案，极具中世纪晚期风格。

　　红毯从大门往外几十米一直没入礼堂内。

　　陶安然一身白色一字领纱裙走近礼堂内，刚找到座位，还没坐下，迎面走来两个人。

　　身穿黑白撞色连衣礼裙的女人先开口：“你好，你是陶安然吗？”

　　陶安然柔和地笑笑：“是的，你是……”

　　“我是凯瑟琳。”

　　！

　　这句话砸下在陶安然心里激起了极大的水花，她眼神都变了几个调。

　　这就是好几年前第一回参加国际调香大赛就一举夺冠的……凯瑟琳？说她是天赋超强型选手也不过分，出生在一个调香世家，在十岁时就发现她具备极少人拥有的绝对香感。

　　凯瑟琳见她没接话，伸出手介绍旁边的人：“这是迈斯林的弟子维吉尼亚。”

　　迈斯林大师？！简约极简香调的国际领军人物？！

　　陶安然被震得不知道自己这会儿是在哪，过了一阵子才找回一丝镇定：“你们好。”

　　相比维吉尼亚的沉默和冷淡，凯瑟琳倒显得热情许多：“听说你就是亚洲区的冠军，还是满分。希望有机会能见一见你上次的作品，也很期待和你接下来的对弈。”

　　“很荣幸……”陶安然第一次参加这种超大规模的国际大赛，加上可能是主场压制，多少有点拘谨。

　　凯瑟琳看出她的局促：“你先坐吧，我们先走一步。”

　　陶安然笑笑：“好。”看着两人走远，舒了一口气坐下。

　　维吉尼亚挽着凯瑟琳往另外一边的座席走。

　　“维吉尼亚，你怎么了？”

　　凯瑟琳察觉到维吉尼亚有些不对劲，虽然她平时也不是话多的人，但不会像今天这样对陌生的人那么冷淡。况且她们俩都很欣赏优秀的人。

　　“我不太喜欢她。”

　　“为什么？”凯瑟琳看向她。

　　“她很浮躁，根本不适合调香。一个调香师的作品能取得所有评委的认可，不可能是这样气质平平，总会有自己的个性在，香水才不会死气沉沉又乏味。”维吉尼亚脸上没有表情，只是说。

　　凯瑟琳想了一阵，没做别的评价，只是说道：“你和她并不熟悉，可能只是错觉。”

　　“大概吧。”

　　--

　　预备赛在早上八点正式开始。

　　评委们渐渐落座在评委席上，调香圈的人大概没有人不认识，都是数一数二的大人物。

　　端坐在中间的，正是迈斯林，一身撞色西服剪裁独特，增加了不少艺术感，左手食指戴着一个灰黑色精巧的指环，更显得他权威又气质卓然。

　　陶安然不由生出一份忐忑，倒不是因为香水本身，香水她倒是极具信心，只是她看见了一个人。

　　那天西餐区域偶遇最后不欢而散的男人，此刻正坐在评委席上！她看了眼他身前的牌子——

　　 Hobart。

　　是国际调香协会核心成员之一。

　　…

　　陶安然双手紧攥着号码牌，指尖泛白，看着一个个选手上台呈递作品，介绍香水的灵感，忐忑更甚。

　　她垂眼看了下手中的号码牌，七号。

　　此刻在台上的，就是六号的维吉尼亚。

　　她一向很稳，只是近两年里没什么突破，卡在瓶颈期上不去，但是实力还是不容置疑的。

　　评委们没太大反应。

　　在场五个评委。

　　除了迈斯林和Hobart的8.8分和9.1分，其余三个评委都给了9.4。总分46.1，排在了第一，甩开前几个选手平均三四分的距离。

　　陶安然看着她下台，深吸了几口气，理了理裙子站起来往评委席走，递完香水，她接过礼仪小姐手上的话筒。

　　“评委老师们大家好。这瓶香水名为‘恣意’。”

　　陶安然话音落下，评委们脸上的表情一亮。

　　陶安然看着他们眼里的认可，心里的忐忑压下去，更加自如。

　　“我希望香水也是能让人感觉自然的，独立的，宛如海风带来的自由，活力漫溢在香气中肆意跳跃，”陶安然微鞠了鞠躬，“谢谢。”

　　评委们原本满意的脸上一变，让人难以捉摸。

　　场上很安静，评委们没打分也没说话。

　　静了大概五秒钟，迈斯林最先拿起话筒：“我对你调制的香水很满意。”

　　话音一落，陶安然高悬着的心落下，仿佛已经看见了胜利就在眼前，触手可得，刚拿起话筒想说话，迈斯林的话先一步落下。

　　“但是仅限于香水本身，我想，你对自己调制的香水不够了解。”迈斯林神色炯炯，声调舒缓，“这瓶香水本身很完美，但是中调和后调之间的罗勒和琥珀木，给了一个很惊艳的过渡层。寓意着吉祥的同时还交织着张弛有度的爱意。”

　　陶安然脸色一变，手指陡然捏紧，眼神闪躲，尤其是Hobart锋利的眼色，让她有一些慌神。

　　“谢谢老师，我会继续努力的。”

　　迈斯林没再说什么。

　　由于香水本身过于抓人，中途出的小插曲，看似不大却对评委的打分产生了不小的影响。

　　总分48.1，以两分之差超过维吉尼亚，引发全场欢呼，对这个面生的调香师投去震惊的目光。

　　比赛在十二点时结束，最终凯瑟琳以0.5分的分差取得预备赛第一，就零点几分的差距，陶安然一下被压在了第四，本来对于第一次参加的调香师来说，这是一个不错的成绩。

　　但对于一上来就自信满满奔着冠军去的陶安然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打击，陶安然从礼堂走出来，脸色都不好了。

　　正值这会儿手机响起，是陈梦。

　　陶安然脸色更沉又带着莫名的心虚，满心满眼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