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字帖

　　慕青到了很晚才睡觉，第二天正好是周六，闹钟响了，她一伸手关掉，又沉沉睡去，等到醒来时，发现有微光透过窗帘，照到窗台上的绿植上面。慕青看了看手机，已经快要十点了。

　　慕青觉得有点小小的负罪感：好好的周末，就这样悄悄溜去了四分之一，浪费啊！想着反正吃早饭是来不及了，就在床上又赖了一会，胡思乱想。

　　以前在家里，很难睡懒觉。老妈对慕青他们兄妹要求很严格，从小就不许睡懒觉，慕青上学时年龄还很小，每天照样和哥哥姐姐一起起床，常常是睡眼朦胧地，像个木偶似的任老妈给自己穿好衣服、扎好小辫，才渐渐清醒过来，撅着嘴去刷牙洗脸。哥哥姐姐都像老妈一样养成了早起的习惯，慕青不得不起，可天生爱睡，这么多年也没养成主动起床的习惯，直到高中毕业，放暑假时，才解放了天性，可以天天睡到自然醒。那段时光，如今想来，真是惬意。

　　上了大学，学校要求大一新生每天早晨做广播操，大家都怨声载道：“就不能让人好好睡一会吗？广播操、广播操，我们还是小学生吗？”抱怨虽抱怨，只能偶尔偷个懒，也不敢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因为辅导员特别认真负责，隔三差五就要去数数人数、点个名。慕青虽然不想做操，觉得一大群人在那有气无力地比划实在没什么意思，可胆子小，一次也不敢缺，生怕被辅导员当众点名。但只要第一节没课，慕青她们几个总是回去睡个回笼觉，然后踩着铃声去教室。

　　最近慕青天天跟着许致远混日子，偏偏许致远是个爱起早的，说早起点可以做不少事，一天不至于忙乱。慕青心里哀嚎：“老天啊，我这个懒人怎么老是遇到勤快人呢？我怕是命中注定要违背天性了，人生乐趣全在吃喝睡，我睡不了懒觉，人生还有什么乐趣？”

　　想虽然这样想，理智上却知道许致远说得有点道理，也不想让大学四年荒废，毕业时一事无成也不好。许致远每天5：00起床，在宿舍开着台灯练一小时字，6：00去花园读英语，读个把小时去吃早餐。每天如此，雷打不动，下雨天就在小亭子里读书。

　　慕青曾问他：“这样天天起早不觉得辛苦吗？练字、读英语也太枯燥了点。”

　　许致远笑道：“我从小就起早，习惯了，也不觉得辛苦。你看小说觉得枯燥吗？”

　　慕青摇摇头：“我看小说是多多益善，书越厚，我越开心，生怕看完了没书可看。”

　　“我写字和学英语也是这样，一天不练，就觉得缺了点什么。有兴趣，不觉得枯燥。”

　　字和英语是慕青的两个大敌。慕青总觉得自己的字没有形，写出来毫无章法。英语呢，更是头疼，高中时背单词背到想吐，英语也不见提升，考试勉强应付的过去。许致远的强项正好是自己的弱项，慕青在某人面前不觉英雄气短。

　　“你要是想学英语，咱们俩一起练。”

　　“学英语干什么？我又不想当翻译，能过四级得了。字确实需要练练了，不然拿不出手！”

　　“我给你找几本硬笔字帖，你看看喜欢谁的，慢慢练。”

　　“那些字帖我都不喜欢，我只喜欢一个人的字体，要能学他五分像我就心满意足了。”

　　“谁的字体？”

　　“你的。”

　　“这个好办，你拜我为师，我就教你。”

　　“哼！爱教不教！”

　　过了几天，慕青早把练字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却见许致远递给自己一个本子，上面端端正正写着四个大字：业精于勤。慕青打开看去，原来是一页页田字格纸装订成册，从笔画开始，每一页都有许致远用红墨水写的范字。慕青一页页翻下去，从笔画到字，到词，到句，足足有几十页，每一笔都是一丝不苟。看着这一个个正楷，慕青觉得眼睛涩涩的。除了老妈，还有谁曾这样把自己无心的一句话牢牢记在心上呢？

　　上一次这样感动，还是上高中时候。那时慕青感冒了，回家时无意和老妈提了一句，老妈就匆匆去拿了药，看着慕青吃下。。隔了一个星期回家时，感冒早好了，老妈见了慕青，第一句话就是：“感冒好了吗？”慕青一愣，才反应过：“好了，早好了！你不说我都忘了！”你个小没良心的，你老妈这几天吃不好睡不好的，你还笑。”说着也笑了起来。

　　许致远见慕青低头看字帖，一直不抬头，笑道：“怎么样？还能用吧？”

　　慕青抬头，看着眼前满眼期待的笑脸：“很好！我很喜欢！”

　　许致远看女孩笑眼弯弯，眉梢眼角尽是温柔，只觉得这几天的辛苦算不得什么：“不用这么感动，好好练，不要辜负为师的一片苦心。”

　　慕青想到那天的情景，忍不住傻傻地笑。这时候有人推门进来，慕青抬头看去，见是张扬拎了一包东西进来。张扬见慕青还没起床，走到窗前，把窗帘一拉：“看看，看看，几点啦，还不起来！”

　　强烈的阳光照得慕青睁不开眼睛，她揉了揉眼，嘟囔着：“快拉上窗帘，小心对面有人，我走光了你可要负责啊！”

　　“快起床，饭早该凉了！”

　　“你帮我带饭了？还是你对我好！”

　　“是你情郎买的，让我给你带回来。”

　　“你见到许致远了？”

　　“废话！不见到能给你带饭？昨天还说要他请吃饭，今天却先替他当跑堂。”

　　慕青嘿嘿笑着，不接张扬的话。起床洗漱好，看许致远给自己带了什么。香菇青菜包、豆腐包、烧卖、水煮蛋，还有一大杯豆浆，都是慕青平时爱吃的。虽然有点凉，慕青还是吃得津津有味，一点不剩。

　　张扬看慕青狼吞虎咽的样子，笑道：“我现在觉得，许致远对你应该是真爱！”

　　“那当然喽！你也看出来了？是不是对我羡慕嫉妒恨？你也早点找个男朋友给你带早饭。”

　　“我是想，你这个胃口，这副吃相，许致远不嫌弃，的确是真爱没错了！”

　　慕青不搭理她，收拾好桌子，哼着小调去拿了《镜花缘》，歪在床上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