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陆府不远处有一座僻静的小院,是陆一寒置办给凌婶将来让她养老用的,现在她和凌副官一同住在那儿,也方便两人去陆府上下职。
此时此刻,凌副官坐在床榻上,原本俊俏的脸现在青一块紫一块,额头处更是有些浮肿,一脸窘相,就连旁边凌婶也是一脸无奈,拿棉签帮他上药的动作也粗鲁不少。
“嘶——娘,你轻点。”
“哼,现在知道疼啦?跟人干架的时候想什么呢?”凌婶一边帮他上药一边斥责道:“我看你就是闲的发慌,正事不干,在外面找人干架,还被打昏在地,这么些年的格斗术和武艺你算是白学了。真该让那些在你手底下学武的人瞧瞧,他们的小师傅是个什么德性样。”
“行了,你别说了,烦着呢。”凌枫有些不耐烦,心里也是苦涩的不行。
自己堂堂一名副官,陆少帅的亲信,被一个人打翻在地揍得鼻青脸肿也就算了,关键对方还是个女人,这要是传出去,别说继续任职了,他自己完全可以考虑换个城市生活了。所以他跟娘也没敢说实话,只道是被街边一个不讲武德的臭流氓给暗算了。
“咚咚咚!”院门外传来叩门声,凌婶把药棉丢给凌枫,出屋去开门,一打开院门,来者是一位挺秀丽的高个儿女子。
“你是?”凌婶问道。
“您就是凌大婶是吧,我叫朱砂。”来者颔首,谦和笑道:“请问,凌副官在吗?”
“他在,你找他有事儿?”
朱砂含笑道:“是这样,刚刚有个臭流氓堵着我寻衅滋事,幸好凌副官仗义出手,奈何那流氓竟犯起浑来把凌副官打伤了,我心中过意不去,想着带些外伤药来登门道谢一下才是。”
“哎呦,姑娘言重了,他一个大男人见义勇为是应该的,况且被打伤也是他自个儿没本事,哪还需要你特地跑来呀。”
“我必须得来,毕竟我作为骆小姐的陪嫁丫鬟,将来还要一同进大帅府,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必须的好好接触才是。”
“哦?你居然是文雪小姐选的陪嫁丫鬟?”
朱砂点了点头
“哎呦,那还真是缘分呀,正巧,也到饭点了,你就别着急走了,一块留下来吃饭吧。”
朱砂本想婉拒的,可架不住凌婶热情,只得答应下来,况且能蹭一顿饭也是件好事。
“你怎么来了?”凌枫见到她,没好气道:“你还好意思找上门来呀?”
“没礼貌!”凌婶斥道:“你这什么态度?人家姑娘专程上门道谢,你还摆什么架子呀?”
“娘......“凌枫还要说什么,却被凌婶瞪回去,凌婶转向朱砂,笑道:“别理这个臭小子,他就是这脾气。“
“凌伯母不用担心,我不介意的。“朱砂笑道。
凌枫见状,又是一阵磨牙切齿,却不敢违背母亲的意愿,不甘不愿的坐在椅子上不说话。
“凌副官,你受伤严重不严重?“朱砂问道。
“我当然不严重,不就是皮外伤嘛,过几天就能痊愈了。“
“那就好。“
“你们先聊,我去厨房弄饭!”
凌婶去了厨房,两人在屋里沉默的坐着,气氛有些尴尬。
“你是特地来嘲笑我的吧。”凌枫没好气的开了口。
“算不上嘲笑,过来慰问一下而已,免得你被打击的没脸在岳城混了。”
“这跟嘲笑有区别吗?”
“最起码我没笑,不过话又说回来,你这花拳绣腿跟谁学的。”
要说凌枫是花拳绣腿还真是冤枉他了,朱砂能感觉得到,在年轻一辈中,凌枫的拳法体术确实算上流,但也仅限于公开比武或战场那种明刀明枪的情况下,而她则不同,她学的都是职业杀手那套狠辣招数,讲究的是快准狠,针对的又是对方的致命点,怎样杀人快怎么来,凌枫一时难以招架也是难免的。
“哼,我承认是我技不如人,但你也不至于下手这么狠吧。“凌枫摸了摸自己隐隐发痛的脸。
“是啊,所以,我今天专门赶来给凌副官道歉来了。“朱砂笑眯眯的看着凌枫:“我想,我们可以做朋友。“
“朋友?你想的倒美。“
“就算不能做朋友,最起码也是利益共同体,毕竟我们将来抬头不见低头见。“朱砂微微一笑:“如果可以的话,你可以称呼我一句朱姐姐。“
“你少来。“凌枫不屑的撇嘴:“咱们俩八字还没一撇呢,谁跟你利益共同体啊。“
“你就不怕我告诉其他人,说你欺负女孩子?“
凌枫一噎:“你敢!“
朱砂抿嘴一乐:“我有什么不敢的,这年头,坏人还是很多的。“
凌枫一愣,仔细想想也是,朱砂说的有道理,自己虽然是军官,但这年头坏蛋多着呢。这么说,自己跟这个朱砂,也就是现代社会里的人,并不是什么纯洁无暇的人了?
凌枫有些后悔,当初还不如不招惹这个女人,不然也不至于自己惹的一身臊。
说话间,凌婶就端着两碗面进了屋,热情道:“一些家常面,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
“吃的惯,吃的惯。”朱砂微笑道。
“小枫,你的那碗还在厨房,自己端来吧。”
“我可不跟她同桌吃饭,我去厨房吃。”凌枫说着,径直走出了屋子。
“诶?这臭小子.....”
“没事,凌婶。”朱砂拉着凌婶,笑道:“凌副官在我一个女子面前吃了瘪,不好意思面对我也是情有可原,咱们吃咱们的。”
凌婶点头默认,招呼着朱砂吃饭。朱砂也没有客气,端起一碗鸡汤面,轻轻一吹,接着夹了一筷子浅尝一口,不禁发出赞叹。
面条劲道,汤汁鲜香,味道极佳。
“凌大叔真是有口福的人,能有你这样贤惠的老伴儿。”朱砂笑赞着。
凌婶听后却是苦笑:“要是那个人这么想就好了。”
“怎么?凌大叔对凌婶你不好?”朱砂问。
凌婶长叹一口气,她说:“实不相瞒,其实,我是被休出家门的弃妇。”
“为什么?什么理由呢?”
“唉,说起来,也是造化弄人,我年少时家境贫苦,家里人为了生存,把我硬嫁给一个小地主来赚彩礼钱,那男人不是什么好人,好赌不说,还暴躁成性,稍有不如意就对我拳脚相向的,后来好不容易有了小枫,他才对我态度好了一些。”凌婶说到这里,笑的更加苦涩,“我家小枫长相随我,白净清秀,可我男人自知相貌黑丑,觉得小枫和他长得不像,一口咬定小枫是我和别的男人鬼混生的孽种,然后......就一纸休书,把我和襁褓里的小枫一并扫地出门了。”
朱砂听后也叹道:“好人不好命呀。”
“不不不,我当时拿了休书,心里别提多欢喜了,我终于摆脱了那个人渣,不用每天在他手底下活受罪了,可以自由自在的过日子了,但是.......”凌婶好不容易焕发的几分神采又黯淡下来,“我终究是个弃妇,娘家容不下我,我也不稀罕留在家里,便带着小枫来到了岳城,独自带孩子的日子不好过,苦没少吃,饭倒是落下了不少顿。不过呀,或许是老天怜惜我,让我们母子俩遇到了方如梦小姐这位活菩萨。”
“你是说陆大帅的原配夫人?”
“对,她当时还是方宅的闺中小姐,见我们母子俩可怜,便引荐我们去方宅做工,这才让日子有了点盼头,后来方如梦小姐出嫁了,我也作为她的陪嫁一同进了陆府,几年后,我被任命为陆府的管家,小枫也被送去军校,这才做了大少爷的亲信副官。可以说,我们现在的一切,都是大太太和大少爷给的,所以,我们发誓要用一辈子守护大少爷。”凌婶说完,看向朱砂,“我猜,你和文雪小姐,也是如此吧?”
“凌婶你猜的不错。”朱砂点点头,她平静说道:“曾经的我跟你一样,在阴沟里度过了一段艰难的时光,我被人折磨的遍体鳞伤,虽然咬牙坚持下来,却活的如行尸走肉,日子看不到一点希望,直到我遇到了骆文雪,才让我有了活着的感觉,她把我从黑暗的阴沟里拉了出来,让我重获新生,从那一刻起,我就暗暗发誓,我的余生,将为守护她而活!”
凌婶欣慰一笑,“文雪小姐是个幸运的人,有你这样忠心的好姐妹,我很高兴,我也相信,你一定能护她一生周全的。”她说着,眼神晦暗,感慨道:“不像我,是个无用的人,没能保住太太,那是我悔恨了一辈子的事。”
“陆大太太的事儿我听骆小姐说过,只能说这世道太肮脏,容不下她这位圣洁的活菩萨,所以,老天才召她回天界,不必再人间历劫受罪了。”
“你说得对。”凌婶若有所思的望向天空,呢喃道:“她是从天上来的,现在,她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