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来说,家世显赫的千金小姐闲暇之余会做什么呢?
逛街,买新衣,看戏剧,与其他富家千金办茶话会等等。
骆文雪也是这样想的,直到霍晓蝶将她拉到了城外的一座训练营。
“这就是你说的好玩的地方?”骆文雪扯了扯嘴角。
“当然啦,难道你不觉得吗?”霍晓蝶端着碟梅子一口一个嚼着,惬意自在。
此时两人同坐于青砖城墙之上的石桌上,这石桌是霍晓蝶特意命人移过来的,方便她好好欣赏下方的“风景”。
这里是霍司令训练新兵的地方,训练场上,新招来的新兵们或是整齐划一的训练体术,或是在靶场练习枪法,严格认真,又富有气势,尽显陆家军风采。
一般来说,这种军队操练是不允许外人来看的,但霍晓蝶是司令的女儿,骆文雪又是少帅的未婚妻,两人倒是有一些“特权”,而霍司令自然是由着霍晓蝶的,反正让她看一下,士兵们又不会少块肉。
可骆文雪有些搞不懂,霍晓蝶一个千金小姐居然喜欢来看军人们训练?
但事实确实如此,霍家都是思想进步之人,以至于霍晓蝶的思想观念跟寻常小姐不一样,再加上她作为司令之女,亲朋好友也都是军政府的官员,耳濡目染之下,让她对军人有一种莫名的好感,以至于她现在不学习刺绣女红也不喜好书画琴艺,偏偏喜欢看军人士兵们舞刀弄枪、训练拳脚功夫。
霍司令自然是顺着她的,看了就看了,士兵们又不会少块儿肉。
可骆文雪看得出来,真正吸引霍晓蝶眼球的并非那些枪弹类的军事武器,而是那些使用武器的人——霍晓蝶双眼放光,嘴角的些许晶莹,从这些就能看出来,她表面上是看人练兵,实则是垂涎一众英武士兵的“美貌”。
不得不说,那些新兵们的样貌是个顶个的出众,五官端正,硬朗俊俏,挥舞起拳脚来更是潇洒无比,也难怪引来霍晓蝶的觊觎。
骆文雪瞧霍晓蝶这般模样,不禁掩嘴一笑,要是现在手头上有一面镜子的话,绝对要让霍晓蝶看看自己现在的表情,简直可以用“色眯眯”来形容了,要不是碍于颜面和身份,恐怕都打算跑过去调戏“良家民男”了。
骆文雪轻咳两声,低声打趣道:“霍姐姐,口水快流出来了哦。”
霍晓蝶这才注意到自己有点失态,连忙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角,故作镇定道:“刚才吃的梅子太酸了,可不是我的问题。”
骆文雪抿嘴一笑,戏谑道:“好色之心人皆有之,我能理解的。”
“哼,随你怎么说,喜欢看帅哥又不犯法,别人也管不了我。而且我可不是为了自己饱眼福,我这是为了你。”
“为了我?”
“是呀,等你出嫁了,就得被一大堆规矩束缚着,别说结交异性朋友了,就是看一眼其他男子,都得被那些所谓的长辈骂不守妇道,我大姨母当初就是这样。”
“陆太太曾经还被这样欺负过吗?”骆文雪问道。
“哼,还不都是陆家那帮‘好长辈’,天天拿规矩女德那一套说事儿,大姨母她本来在诊所有一份西医职务,结果陆家人说什么妇道人家不可抛头露面,硬逼着她放弃了这份工作,后来大姨母在大街上跟以前的男同事说笑了几句,回去后陆大帅就指责了她半宿,大姨母气不过顶撞了几句,陆家长辈就扬言要家法处置....唉,你是不知道大姨母是怎么熬日子的。”
“竟然还有这回事儿?”骆文雪喃喃道,以前只听说是陆大帅和胡韵儿搞婚外情,引得陆太太悲痛自尽,现在看来,陆太太承受的痛苦和委屈远远超出自己的想象,而大帅的婚外情仅仅是压垮了她心理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罢了,真正逼她走上绝路的,其实是长久以来的束缚与压抑。
“呵,不然你猜我当初为什么拒绝和一寒表哥结亲?”
当初霍司令看陆一寒为人正直,值得信赖,有意让霍晓蝶和他亲上加亲,可霍晓蝶她宁死不愿意,因为在她眼里,那陆家大宅简直不是正常人待的地方。然而就是那么个鬼地方,既然还有那么多姑娘挤破头要嫁进去,比如骆文鸢那个贪慕虚荣的家伙。
可霍晓蝶一想到骆文雪这种苦命姑娘马上要嫁过去活受罪,不由得心生怜悯,这才想着带她出来好好潇洒一番,最后享受一下人间的快落日子,等她出嫁后,这种日子怕是一去不复返了。
“所以说呀,现在有帅哥就赶紧看,想交朋友就赶紧结交,等你出嫁可就再也没机会了。”
“我出嫁后,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做。”骆文雪喃喃自语。
“噼啪!”远处忽传来一声响,是瓦罐碎裂的声音。
骆文雪闻声望去,不远处的一片空地,凌副官正为几个士兵示范腿脚功夫,只见他连续几个翻身侧踢,将对面一排武生捧着的空瓦罐踢的粉碎,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灵活又富有力量感,引得围观的士兵们拍手叫好。
凌副官立住身子,面向众士兵,高声道:“如果说挥刀弄枪是武学的基本功的话,那腿脚功夫就是基本功中的基本功,大家下去好好练习!”
骆文雪见后,笑赞道:“想不到凌副官还挺厉害的。”
“那当然,他可是军政府训练营的洪教官亲手教出来的兵,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不然也不会被表哥重用。”
霍晓蝶说了半天,觉得口渴了,正欲叫人送些水来,骆文雪拉住她道:“我们观赏人家练兵本来就不太好,哪还有叫人给我们送水喝的道理,我记得外面有一个酸梅汤铺子,我叫朱砂去买一些回来好了。”
骆文雪当即吩咐朱砂去外面买上一些酸梅汤回来,朱砂应了一声,转身便顺着楼梯走下了那座城墙。
朱砂刚走下来,便引起了凌枫的注意。
“这里怎么会有外人?”凌枫问旁边的孟云。
孟云曾经和凌枫念过一座军校,算是凌枫的学长,虽然他现在担任霍公关的管家不再过问军务,但军事训练是从不敢耽误的,所以孟云时不时会来训练场锻炼筋骨或帮忙指导新兵。
“哦,霍小姐带着骆小姐来这里观摩训练,这位应该是骆小姐身边的丫鬟吧,我记得叫朱砂来着。”孟云答道。
“朱砂?我听少帅讲过,之前还是个女杀手,但是被骆小姐收拢了来着。”
“话虽是这么说,但我还是奉劝你提防着点她,你我都是军校毕业,那些杀手什么心肠你也懂,你的职责就是保护陆少帅,所以谨慎一点没有错的。”
凌枫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望着朱砂离去的方向,目光凌冽。
没多久,朱砂便拎着装有酸梅汤的食盒回了这里,刚走到一个拐角处,竟迎面碰上了凌枫。
朱砂看到对方,颔首微笑:“凌副官。”
“我听说你先前要刺杀少帅和骆小姐?”凌枫目光凌冽。
“凌副官认错人了吧?我一个丫鬟怎么有能力刺杀陆少帅呢?”朱砂故作无辜的说着。
“别装了,少帅早就跟我说了这件事。”凌枫紧盯着她道:“他还吩咐我盯紧你,免得你再打什么鬼心思。”
朱砂听后冷哼一声,既然对方都已经知道了,索性不再伪装,一改先前的谦和姿态,坦言道:“我以前确实是隶属于青云帮的杀手,可托骆三小姐的福,我已经摆脱那个鬼地方了,现在的我只忠于她,接下来的日子,我还依靠大帅府的庇护过活,哪还会再打什么鬼心思?”
“我跟随少帅很多年,见了太多尔虞我诈、口蜜腹剑之人,我的职责就是保护少帅的安危,所以我从不会因为一句‘忠心’而相信一个人的品性,更何况还是一个居心叵测的杀手。”
“那你想怎么样?”
“我也不是蛮不讲理的人,只要你安安分分的,我不会管你,但是,我不能允许你这样一个人踏进陆府的大门,所以骆三小姐的陪嫁丫鬟人选里,不能有你。”
“我说过,我接下来的日子还要依靠大帅府的庇护,以免青云帮的走狗来找麻烦,打破我来之不易的平静生活,更何况我是骆三小姐亲自挑选的得力助手,她进门后需要我的协助。”
“陆府有的是精明能干的丫鬟,办事能力都不比你差,不需要你操心。”
“呵,什么办事能力?伺候你家少帅的能力,爬上姨太太位置的能力?”
“住口!”凌枫嗔怒,“少帅岂是贪图床第之欢的人!”
“凌副官,刚才你说的话我原封不动还给你,我的职责是协助和保护骆三小姐,不会因为别人的一句话而相信陆少帅的品性,更不会相信你家陆少帅真能对她一心一意不受伤害,文雪小姐一个人嫁进那个大宅院,我不放心,我必须守在她身边!”
“这么看来好言相劝就没法说服你了。”
“咱们彼此彼此。”朱砂偏过头,冷冷道:“反正四下无人,你要么趁现在一枪毙了我,以绝后患,要么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彼此安好,今天的事,就当没发生过。”
“我刚刚也说过,我不会放任你这种危险分子踏进陆府,可你要是一意孤行的话.......”凌枫单手起式,“咱们都是练家子,就用武生那一套来解决问题,你要进陆府的门,就先过我这关。”
朱砂侧脸斜视着凌枫,冷笑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另一头,骆文雪干巴巴等了半天都不见朱砂回来,有点担心,便也下了城楼去看看情况。她刚一下楼,就见朱砂拎着一食盒慢悠悠走进来。
骆文雪正想问她怎么耽搁了这么久,却发现她的衣裙有些褶皱还沾了不少尘土,像是跟人搏斗过一样,骆文雪心头一紧,问道:“怎么回事?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倒不算什么麻烦。”朱砂淡淡说着,将食盒里的酸梅汤端出来放在骆文雪手边,“凌副官忌惮我的身份,担心我会对陆少帅不利,所以威胁我不让我随你进陆家,我好言相劝半天他都不肯听,最后更是要与我动手。”
“然后呢?”
“然后我一生气,把他给杀了。”
“啊?”
“开玩笑的,他也是练家子,我杀不了他,不过就是把他揍倒在地而已,这才赶着把酸梅汤送来。”
骆文雪捂了捂胸口,皱眉道:“这种玩笑以后别乱开,我就算心理素质再好也经不起你这么吓。”
朱砂扫兴似的叹道:“唉,难得幽默一次,你居然还接受不来。”
骆文雪轻扶额头,她终究是个女子,接受不来她这种“杀手幽默”。
“那凌副官没什么大碍吧?”骆文雪有些担心的问,
“他没用全力,我也没下狠手,也就是把他打晕了而已。”
虽说事后还补了两脚。
骆文雪叹道:“这事虽然是凌副官挑衅在先,可他毕竟是陆一寒的亲信,将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求他帮忙的地方肯定也不少,万一与他伤了和气,对咱们都没好处,既然他对你有误解,就该尽早解决才是,我准备一些外伤药,你给他送去慰问一下吧。”
“也好。”朱砂带着玩味的一笑,“我也想看看,他被我打趴下后可怜兮兮的表情。”
“这次你态度好点,别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让他再有误会。”
“呵,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只要他不再嘴欠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