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驾御街,人声鼎沸,烟柳花巷,虹桥飞渡。好一处人间快活享乐之地。
痒人的胭脂水粉钻入鼻尖,莺声燕语不绝于耳,说书人慷慨激昂地将一个个熟悉的言情故事,说得活灵活现。苏君知听得有一句没一句的。
昆芷兰噘噘嘴巴,虽说是出来玩,可也不用去这类风尘之所吧。“阿桔,难怪你让我们扮成男装,就...就是为了让我们来这些地方啊?”
这次阿桔强烈要求换男装出行,她怕到她经常蹦跶的地方露面,女装说不定也会被人认出。昆芷兰和苏君知为了减少阿桔的麻烦,都扮成阿桔新交结的兄弟,与她同行。
“这可是衡州城的男儿们最爱来的地方,你不要把这儿想得那么低俗嘛,我在这儿可熟了。”
阿桔不与苏君知一起时,都是以男子身份示人,自然早在此处与男儿们打成一片。
昆芷兰啧啧嘴,哪里是她想得低俗,这本来就是寻花问柳之地嘛。要不是为了逃过去铁路工地的一劫,她才不愿跟来呢。
苏君知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这一切,提到阳城的热闹娱乐场所,人们会想到电影院、西餐厅、歌舞厅等洋化现代的东西。
这衡州大不一样,还保留着古代的街景与风貌,繁华犹如一梦,赫然是千年前的遗下的时光。
红尘百戏,勾栏瓦肆。
看过了甜腻的笙歌曼舞,她们三人找来一处戏台。
戏院的人手倒是对阿桔熟悉地很,看见我们进门便来招呼着,“二当家今日有空带朋友来听戏啊?可还是楼上雅座?”
在外人看来,阿桔是镖局大当家之子,自然都亲切地称她为“二当家”。
“对,沏壶好茶上来。”
“好嘞~”
凭栏倚栅,她们落座,隔间古雅别致,皆是棕红木质,淡淡地散发着檀木香气,那几名戏子们正在唱王宝钏和薛平贵的爱情故事。
“这个王宝钏和薛平贵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嘛?”昆芷兰百无聊赖地听着,这妞上课效率低是有原因的,听个戏都静不下心来。
“王宝钏和薛平贵的故事你都没听过啊,我可是从小听到大。这戏子都唱了好多年了,不过这个戏子每次唱时都会有些改变。”
“没听过,课本没学。”
“呆子!王宝钏是唐朝宰相的女儿,天生丽质,聪明贤惠,看上了与她门不当户不对的在家里做工的薛平贵。王宝钏硬要嫁给薛平贵,就与其夫妻断绝关系,抛弃荣华,住进了寒窑。后薛平贵从军征战,远赴西凉,王宝钏苦守寒窑十八年。”
这时唱到高潮处,薛平贵铮铮铁骨,屡创难关,战功赫赫。下面的看客们热血沸腾,高声呼好。
“最后呢?他们还在一起吗?”
“你接着看呗。”
阿桔和昆芷兰有一句每一句地说着、
演薛平贵的戏子,换下金盔铁甲,从金戈铁马的战场上退下后,又以一袭白衣,半袖青衫现身。
苏君知收起慵懒闲适的状态,双眼紧紧地盯着舞台上的那个白衣戏子,这个人的身形,尤其是这身白衣怎么如此熟悉。
她起身探头伸出栏杆,眯着双眼,想看清戏子白衣上的图案。
梦中那个白衣男子身后的图案是什么来着?她努力回想着那个虚无缥缈的,不真切的梦。
戏子转身,苏君知看清了,青竹,是一丛青竹,梦中与金洁相歌相舞的男子衣上是一丛青竹吗?
苏君知怎么也想不起这点细节。
阿桔见苏君知突然对这个戏子非常感兴趣,对她说:“这个戏子我很熟的,要不结束了带你去见见?”
“好。”苏君知嘴上应着,仍然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的人。
薛平贵在雪原快马纵横,这袭素衣,顺着寒风上下翻飞,凌乱的发丝盖不住那坚定的眼神。
他站在寒窑面前,掏出身中长笛,一曲笛声哀凉婉转,夹杂着无尽的思念与无奈,千呼万唤将王宝钏使出来。
人群亦在跟着笛声起哄,当在看到王宝钏我见犹怜半遮面地站在薛平贵面前时,楼下更是沸腾了,嘈杂声完全掩盖了细润的笛声。
苏君知听到笛声响起时,整个人彻底蒙了。怎么会如此相像。
金洁生前欢喜的不会是眼前的这位戏子吧?
这...这确实是门不当户不对啊,别说金爷和金夫人知道了会不答应,让她知道了她也不答应啊!
虽然这一曲听得不清不楚的,但与梦境中的那一曲欢快清新的风格还是有区别的。不过这也不能说明什么,人在不同的场合吹不同的曲而已。
戏曲终了,满堂喝彩。
不少台下的公子小姐们恋恋不舍,还想近距离地一睹薛平贵和王宝钏的容貌,纷纷走上戏台来想他们表达倾慕之情。
这个年代唱得好的戏子,跟现代的明星差不多受人追捧与欢迎。
她们三人在隔间里静静地等着人群散去,昆芷兰在一旁嘟哝道:“切,等了十八年,才当十八天皇后,还不如不见!”
“是啊,哎,什么时候能把结局也改了啊?你说薛仁贵都娶了西凉国公主了,还回来干嘛呢?”阿桔也叹了口气。
“苏太太,你说他是爱她才回来接她的,还是出于愧疚呢?”阿桔把这个故事听了那么多遍,还是觉得很可惜。
“这个嘛...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正是因为留有遗憾,有残缺之美,才能被世人所津津乐道啊。”
阿桔带苏君知去了戏院的后台,见到了饰演薛平贵的戏子。
苏君知见到他,并没有心动、熟悉或其他异样的感情。终究只是金洁的记忆,上一世的不舍。
让她不安的不是见到他,而是他身旁的一位女子,竟然是金府姿色最出众的七姨太。
在金府内与她相见的次数不多,还好她与阿桔都是以男装示人,而且为了遮疤,她头顶着黑纱遮面,看不清样貌,七姨太怕眼里再好也认不出来。
“二当家,这位是?”戏子看向阿桔。
“这是我的一位朋友,苏...”阿桔话还没说出口,看到苏君知对她使眼色,让她别说漏嘴了,“苏...苏先生。”
“苏先生您好,二当家的朋友,就是我竹心白的朋友。先生能来赏光,是竹某之幸。”
“竹先生太谦虚了,今日来实是大饱眼福,如沐一场盛宴。”
“苏先生谬赞,我与师妹在商量此戏曲还有何改进之处,在薛平贵骑马回中原那段加一首曲子,不知会不会更丰满些,还请苏先生点评一二。”竹心白口中的师妹就是七姨太。
早就听说七姨太是戏台出身,金爷平日里也许她去唱戏听戏,没想到这么巧,这么快就撞见了,他俩还是同门师兄妹。
“点评说不上,不过曲子,苏某倒是听过一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