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行无常,生者必有尽。”赵亦安说,“你认识她?”
“算是吧……”沈挽筝声音低而微。
赵亦安遗憾道:“她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不能动手术?肿瘤不是可以切除的吗?”
“晚期,癌细胞已经转移了。”
她仿佛掉进冰窖之中,从头顶凉到了脚尖,“不会的,不可能……”
赵亦安放下胶片,“身为医生,你这样的表现只会给患者带来更多的痛苦,明白吗?”
说不出的难受,塞满了心胸,她两只手直颤抖,“难道身为医生就要变得冷血无情?”
“医生不是冷血无情,而是看惯生死,总有一天你也会坦然面对,收敛情绪尽力救治世人。
顿了半晌,赵亦安又道:“如若不够冷静,错失最佳时机,错误判断,后果都是不堪设想的,记住你的情绪将影响救治的走向。”
“美国的医学发达,假若去美国——”
她期待听到赵亦安肯定的回答,却被打断,他说:“医治不死病,佛渡有缘人。”
沈挽筝本想请假几日,此刻却鬼使神差走到病房。
赵亦安告诉她,那女子已经办了住院手续,早就出现了一系列并发症,却只是一味地靠大烟麻痹止痛。
戴着口罩,将胸牌取下,入里,没人认出她,也无暇关注她。
房间里气氛十分沉重,一切都像凝固了,几个侍疾之人坐立不安,谁也没出声。
橡胶输液管一滴一滴地往血管输送着药液,那只穿刺的手略微浮肿。细细看,病来如山倒,大夫人的脸色比昨日更白,白得发灰。
这一刹那,沈挽筝反而希望此人如同昨日那般将她呵斥一顿。
她深吸了一口气,替林姒珺量了血压和心率,数据显示极不乐观。
“医生,我家夫人很痛苦,听说有种叫止痛药的,能不能给我家夫人用上,少遭些罪。”老妇人一面说一面抹眼泪。
“有,不过我需要征求家属的意见,止痛药副作用不小的。”口罩遮住了脸,好似她面无表情。
“我们帅爷不在,我做主罢。”
她问:“你们帅爷去哪了?”
“说是军署有急事……”
傅雨祁有他的难处,整个东北几乎握在他手中,日俄之间寻求平衡,并不容易。
一着不慎,便是战争。
她自然不能站在制高点批判他什么。
“阿姨,”小男孩拽她的衣角,“我妈妈会好的对吗?”
不知为何,沈挽筝忽然想到了自己的孩子,眼圈迅速红了起来。
“当然了,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男孩转着乌黑的瞳仁,“我叫傅其琛,今年八岁了。”
沈挽筝摸摸他的头,“真乖,你是个男子汉,长大了要好好保护妈妈呢。”
说话间,眸子泛起潮湿,她忙抬手压住眼睛。
“其琛……”林姒珺清醒了几分。
傅其琛乖巧地跑到病床前,“妈妈。”
林姒珺手指抚着他的脸庞,“脸怎么这样埋汰……”
“我有认真洗脸的,妈妈。”
“那……妈妈……就放心了。”
林姒珺目光怜爱,瞧着儿子,须臾不离。
这边,老妇人偷偷探沈挽筝的口风,“医生,你跟老身说实话,夫人病情到底如何?”
“好好休养,没什么大碍。”回忆起赵亦安提点她的话,病患面前切忌讨论病情,便含糊回答。
“那请你给夫人用止痛药罢,夫人原就有烟瘾,老身实在不忍心她这般模样。”
恐怕普通止痛药是压不住疼痛的,若皮下注射强效镇痛药,必须征求病人的同意,医生只作建议,以免发生不可必要的纠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