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不住她泪水的攻势,傅雨祁温言,“哭什么,你瞧,别人还以为我欺负你。”
“胡说,我这是高兴,一下子变成了阔太太,喜极而泣……”她低头扒饭。
他笑悠悠,随意夹了几筷子,就撂下了,“你这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还当医务兵,军营里条件艰苦不是玩笑的。”
“怕什么,我会治病也学过枪法,说不定还能替你们打几个日本人。”
“哦?”傅雨祁取帕擦着手,“你什么时候学会使枪的?”
一时口快说漏嘴,沈挽筝心下一惊,含糊道:“在美国的时候……”
“谁教你的?”他问。
“一个朋友。”
“男的。”几乎是肯定的语气。
她无言以对。
“要杀我的人多了,他教你那点花拳绣腿——”他眼中带着笑意,“不行。”
沈挽筝头快低到了碗里,发出了沉闷的声音,“只是几招防身之术……”
话到这里拖长了,两人都不肯再说下去,他指尖点着桌面,“下回我教你。”
看不出他是喜是怒,她心是悬在空中的,忙拒绝:“不了,我拿手术刀,不拿枪!”
傅雨祁道:“真不要?”
“不要!”
“那好,吃过饭看电影去?”他掏出怀表,表盖子打开又关上,带着十分傲慢的神气。
“我吃好了。”她才不想惹怒这个喜怒无常的土匪。
他立身,拂了拂西服上的褶皱,手伸过来,她握住,一齐走了出去。
车子载两人到一个五层高大洋楼前停下,门外停满了私人汽车,还有一排荷枪实弹的兵士。
听闻电影院总有不少仗着权势不买票的痞子,不让入场就往影院楼里投手榴弹。
登了几回报,影院老板没法子,只得花钱雇兵士去弹压,以免出现骚乱。
沈挽筝忽然觉得看电影的时候身后站着一排举着枪的人,真是别扭到了极处。
“那是什么?”
她手一指,不远处一个老妪提两只斑竹筒,口中轻轻吆喝,像是什么稀罕的东西,便又问:“是吃食?”
谁知傅雨祁却扬声大笑,沈挽筝更是云里雾里了,“你笑什么?”
“你走近些再听那人在吆喝什么。”
他笑得收不住,她当真上前了几步,这才听清楚了。
老妪道:“夜壶……夜壶……”
沈挽筝涨红了脸,挽着他就往楼里去。
轻声问:“怎么还卖这样的东西?”
“一场电影少说也有几十分钟,中途若想小解,人又多,一起身位置就被抢了……”
她哎呀了一声,打断他的话,“快别说了!”
“怕什么。”
“你们男人就是流氓,哪有大庭广众提个竹筒这样的。”
“哪样?”
她捶他,他躲闪,拉拉扯扯地到了放映厅,位置是银幕正面的包厢。
沏了茉莉香片的茶杯,他拿在手中,眼睛对着银幕,津津有味。她坐在他身旁,忽然生出了几分现世安稳,白头偕老的感觉。
沈挽筝不是很懂戏,演的这出定军山唱得咿咿呀呀,她听得更是莫名其妙。
“这人一头红毛,像个妖怪。”
他搂她入怀,“讲的是三国,哪里来的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