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像往常一样亮了,沈挽筝依旧没有醒的迹象。
妇人端详着她煞白的小脸,忽然想到邻村大范围感染天花,因而残忍地进行了封锁焚村的计划,这姑娘不会是从那里逃出来的吧。
念头转到此处,妇人看沈挽筝的眼神极其复杂,仿佛跟前儿是避而远之的瘟神,忙拉过自家男人,“依我看,这姑娘留不得,找个地方丢了算了。”
男人道:“青天白日的,你往哪儿丢?小心叫人发现了给你扣个谋财害命的帽子!”
妇人急了,“那咋办,万一是从邻村来的,指不定染了天花,我们一家还活不活?”
男人沉吟不语,半晌才说:“咱不是得了几块银元,拿一枚给陈大夫,就说让他看病,将烫手的山芋转手送他家去。”
妇人点点头,正打算动手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亲切地叫唤:“爹、娘!”
“哟,阿源回来了。”妇人走上前去,是一个身穿黑皮的年轻男子,“阿城有消息了不?”
“甭提我哥了,若不是我林一源平日在巡警部与头儿处得好,我哥早就人头落地了,想活命,权当没我哥这人,提也甭提。”
林一源压低声音说罢,忆及为了救哥哥,搭上了多年的积蓄,如今散了衙只得回破农舍住,越想越气,猛地灌了一大杯茶。
目光望过去,瞧见躺在床上的沈挽筝,不由发问:“这是谁?”
林一源移近了些,不知为何,恍惚觉得熟悉,又道:“娘,这女子哪儿来的?”
“昨夜在咱家门口发现的,认不得是谁,指不定是邻村逃出来的,若感染了天花,可不得了喽,我跟你爹寻思着送陈大夫家……”
林一源叹了口气,“等等,邻村我正要过去,上头下了令封锁村子,以免天花扩散,但是忽然跳出个国际红会的洋医生,说什么人道主义,非插手管这事儿。”
妇人听得云里雾里,支支吾吾道:“那这姑娘……”
林一源盯着沈挽筝好一阵子,仍是未想起来在哪见过,“时间也差不多了,等那洋人来医治吧,眼下洋人正盯着咱们国家,别让他们逮着机会小题大做,我可吃罪不起。”
“你跟你娘说什么劲儿,她懂个鬼。”男人吧嗒吧嗒抽着旱烟。
林一源拍了拍袖子,“哈哈,不扯了,我去接洋人。”
村口至林家农舍不远,林一源方到没一会子,只见一部洋车驶来,稳稳地停在他面前。
林一源吐出嘴巴里叼的野草,手在裤腿上抹了两下,道:“您是戴维斯医生?”
戴维斯瞥了他一眼,缓缓下了车,“是的,先生,您怎么称呼?”
林一源干笑一声,“叫我小林即可。”
戴维斯一头金发,越发衬得眉宇精致,“ok,小林先生,请你带我们去天花蔓延的地方。”
“你们?”林一源这才发现洋人后头又跟了几部车,上头跳下来数十人,整整齐齐地穿着白大褂,带着口罩,手提的药箱上面印了个红色的十字。
戴维斯挑挑眉,“是的,有什么问题吗?小林先生。”
“没有,不过我家里有个病患,应该是邻村逃出来的,戴维斯医生先去瞧瞧?”
“噢,上帝,可怜的家伙,请你带路。”
于是,一众人浩浩荡荡地赶去林家农舍查看病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