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挽筝见过太多生死,早已临危不惧,但从老白口中说出来的这番话,是多么的骇人听闻。
一时悲愤交加,想到挽恒的牺牲,想到陆江沅和阿夏转身投入敌人的阵营,含恨道:“又是日本人,万恶的帝国主义!”
“沈医生这么懂得家国天下之理,不如你我里应外合,一同摧毁这隔离区。”老白半开玩笑。
沈挽筝正色道:“光靠我们,没用的。”
老白手里握着白色的粉块,指甲细细掐着,一手的灰,“我知道。”
沈挽筝道:“我有个朋友叫蜘蛛,他明日会去操场和我见面,假若那时我还没被抓的话,我们三人——”
“蜘蛛是个代号吧?”老白截断她,“你不简单。”
“彼此彼此。”
他瞪她,她也瞪他,两人怔住,又笑了起来。
“沈挽筝?”忽然,有人叫她。
回过头,只见一个穿着防护服的人远远走来,翻着记录册,端详着她,蹩脚的中文,让她心下乱作一团。
终于还是来了。
“沈医生,帝国有最好的医学器械和医院,我们诚挚地邀请你过去喝茶聊天。”
说罢,那人手一挥,两个人高马大的男子上前将她押到了仓库,如同拧一只牵线木偶。
“既然喝茶聊天,何必束人自由?这就是你们帝国的待客之道?”沈挽筝肩膀被狠狠压住,弯着身子,低着头。
仓库潮气很大,几把断腿的桌椅,横七竖八地摆着。
那人阴沉一笑,仿佛一块仓库里久放的钢板,冷飕飕的,“你们中国有句古话不是说,成大事之人不拘小节。”
沈挽筝极力直起腰板,道:“我们中国人还有句古话,两军相敌,尺寸必争。”
“哈哈,有意思,有意思。”
“武藤少佐,新的细菌已经研发出来,是否进行实验?”
另一道声音传来,是中国人。
不知为何,沈挽筝眼圈胀得通红。
还没来得及看清说话之人的面貌,整个人便被扔进货物升降梯。
地下另有一番天地。
一束惨白的灯光挂在头上,沈挽筝被带到了地下通道,不远处空间渐渐变宽。
静悄悄的。
她心下有种奇怪的预感,前方就是实验室。
穿过通道,寒气卒然从骨头缝往外冒,入目处是一个个西洋玻璃铸成的巨大箱子,里边装满了透明的药液,一具具发皱的人体标本悬浮在液体之中。
从体貌特征判断,其中几具标本大约是俄国人的遗体。
这样的情形,在医院是习空见惯了的,她真正害怕的是活人实验。
沈挽筝以为事情会如她想象中一般,受到几句威胁,吃点苦头,便假意臣服于日本人的淫威。
然而,那几个人却将她带到拐弯处的房间,转身离去。
她云里雾里,门在这时砰的一声打开了,两位女兵士模样的人,端着枪,一脸冷漠道:“脱光衣服!”
沈挽筝错愕,“什么意思?”
“搜身。”
短短两个字,轻而易举地践踏了她的尊严。在枪械的威胁下,她明白一个道理,好死不如赖活着,何况她还想见到烟火人间,太平美满。
背过身,手把扣子解开的同时,发现正前方不是墙,而是玻璃。
那头站着方才将她捉来地下密室的武藤少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