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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寒山黛 鹤客 2982 2024-07-11 09:41

  郭照听见枪声带着外面的人直接冲了进来,眼前的场面很是混乱。椅子被撞翻在地上,所有的东西都散落下来。他仔细一瞧,见到郑集身边的人,当下就吼了起来:“纪小姐!”

  她听到有人喊自己,索性把眼睛闭上。

  宴厅里安静许多,霍伯赢坐在最里面的位置身形一怔,以为是听错了,等他一点点把头别过去时,映入眼帘的依然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人,那张惨白的脸和清瘦的身子。他几乎是发了疯似的冲到郑集身边,眼里全都是怒意。那只发颤的手抬起来又小心翼翼放下去:“放了她。”

  听到这样的声音,她终于睁开眼,见到那个一年没见的人。

  唇边隐隐可见的胡子,棱角分明的面容和那一双望着她惊恐的眼神。

  可即是见不到,日日夜夜在梦里还是有他的身影,他的脸庞,他临别时说的话,他拿枪抵在自己身上的模样。她幻想过无数次重逢的场景,想过无数次要说的话,却没想过会是这样。

  错的时间,错的场景。

  她心里一酸,眼眶里泛起泪来。

  “郑集,我让你放了她!”

  郑集没有理会,仍是摆着一副恶狠狠地模样,心下想这小三爷和手里这女人的戏做的还真是到位。连眼泪都能装出来,他暗自佩服,也认为自己更不能差到哪儿去,既是做戏就要做得足做的真,他的手不由得更用力了,面目变得狰狞起来。

  郑集看着距离自己有好几步远的人们,他们惊恐害怕,贪生怕死。他开始想起自己在战乱死去的妻子,想起在战乱死去的父母。这世界上太多不容易,他一个人不容易的活着,苟且偷生这几年。许久以前,在妻子的支持下,他投身北地的军营里,随着霍骁打拼整整二十年。如今家破人亡,霍家军营谋事又需要用人,既然生死早已置之度外,不如以微薄之力相助北地。他坚毅决然的要选择走到这事关生死的一步,永不回头。

  郑集的手将她的脸和脖子勒通红,几乎快喘不过气来。纪汀芜仍没有一丝挣扎,她下意识的侧过脸看着郭照:“不用管我。”郭照不敢再上前走一步,一只手小心翼翼的抬起以防纪汀芜被伤到,另一只手稳住后面的几个门卫。就在这一瞬间,郭照清楚的看到一颗子弹以疾风的速度穿过人群,未等到郑集反应过来,他便已经重重倒下。

  她突然感到束缚脖子的那股力消失了,渡边将她拽到自己身边,一只手护着她。她垂下眼看到渡边手里的枪还冒着烟,赶紧往回看,郑集倒在地上,尸体呈一个‘大’字的摆着,额头上一个小小的血孔,从头部往外开始不断地涌出鲜血。她从来都不敢看这样的场面,吓得直哆嗦。

  “别怕,没事了。”

  郭照看着地上一摊血,憋不住就咒骂起来:“他奶奶的,今夜又要睡不着。”

  她仰起头看着渡边,他正眯着眼大量柱子旁的霍伯赢,枪在手里转了一圈后揣进口袋。他朝后面喊了一声,送他们来的那个司机忙不迭的跑来,两个人说了几句话,渡边接过司机手里的大衣顺势披在她身上。

  “我让加藤送你回去。”

  司机领她往外面走,然而她还是忍不住回头去看,她想看清霍伯赢还在不在,想看清自己一直不敢面对的事实。

  她看了好几眼,宴厅里早已经没有他的身影。

  纪汀芜忍不住笑自己,笑自己愚蠢懦弱,笑自己太看重这早已经荡然无存的情谊。她裹紧大衣钻进了车里。

  本来平静的街市被百乐门一闹,变得突然拥挤。郑集的尸体由警察局的人给拉了出来带回警署,他没有家人,自然也就没人领尸。

  郭照捏着鼻子一遍又一遍擦拭地板,他受不了人血味道的刺激,全靠闭着眼屏住呼吸摸索擦着。好不容易擦完一块地方换另一块时,一睁眼地上看见还有血,熏得差点晕过去。等他终于擦完地板起身,在后厨收拾东西收拾的李龙强跑到他跟前说:“霍家小少爷怎么在里面?”

  “哪里面,你说清楚点。”

  “一曼姐的屋子里。”他顺手指了过去:“这个时辰还不走,要不然我去催催,到时候关门关的晚了张经理又得骂我们。”

  “那你快点去。”

  李龙强走到门前,迟疑着不知道敲还是不敲,隐隐约约听到里面有人吵架,就把耳朵贴在门上。

  “三爷,我没有不敢。只是我不知她会过去,大少爷既已安排摔盘为号,我也一直记得。可我实在不知会有人众目睽睽之下做手脚。”

  “你看清是谁开枪了吗?”

  陆一曼回想当时的场景,虽然混乱,但她依旧可以记得经过的每一个人的模样,也能记得当时大部分人的举动。她想起自己走过渡边的身旁,走过那个英国女人的身旁,走过......“是那个日本人!”她突然想了起来,毫不犹豫的脱口就说:“我记得,是她。她一直跟在渡边的身边,也与他的关系最亲近。”

  “渡边知道这是个局。”

  “他怎么会知道,这事明明只有家里的人......”

  “这件事你给别人说了吗?”

  “没有,我一个字也没说。”

  李龙强认为自己听到不该听的,本来是想赶紧走开,可没等他反应,哪知道霍伯赢就已经把门拉开,一脚把他踢倒在地上,厉声质问:“什么人?”

  李龙强支支吾吾的,话也说不清楚,两只腿也在不住的打颤:“我...我....是....”

  “三爷,他是我的朋友。”

  “你朋友?”他直接拔出枪扔给陆一曼:“刚才他听到多少你能知道吗?你又能保证他一个字也不说出去?”

  他眼里尽是不屑,鄙夷的打量着面前的人:“你自己看着解决。”

  “三爷!”陆一曼几乎是用着央求的语气,嗓子也有些嘶哑:“三爷,你给他一次机会,他才来这不到一个月,家里还有着一老一小要照顾。他是不懂规矩,可我懂,我会好好给他说,你就饶了他吧。”

  陆一曼说完赶紧揪着李龙强的衣领跪在地上:“你这不成事的,想进屋子里就进来,畏畏缩缩额的躲在外头做什么?还不快向三爷保证,刚才的事你半个字都不会说出去。”

  “三爷,刚才的事我一个字都不会往外说。您大人有大量,我...我并不是有意听到...”

  陆一曼看霍伯赢面色仍是不好,依旧是铁青着脸,紧抿着嘴唇。她使劲拍了下李龙强的头:“一猜你这小子就是听了别人的差遣来催我下班的,我早下班你好早点关门不是?我可讨厌胆量小的人,下次若是再让我知道你像个呆子似的杵在门外等我出去,你就等着扣这个月的工钱吧!”

  她佯装恶狠狠的说着,一边还不忘打量身旁人的神色。

  霍伯赢听得有点不耐烦,朝地上跪着的人使劲摆摆手:“还不快滚!”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似的跑出屋子,陆一曼朝外头一看,见他走远了,一颗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三爷消消气,那李龙强只不过是个干苦差的杂役,就算借给他一百个一千个胆子,他也不敢得罪您。”

  “渡边和那个日本女人清楚她会去那个桌子拿东西。”他深吸一口气,悠悠说:“是那个女人算准了她会去,所以也算准了你,在你快过去的时候她开了枪。”

  “这么说来,郑集也是她算好的?”

  “郑集?”他冷哼一声,把陆一曼手里的枪拿了过来。“何止一个郑集。今晚的整场宴会都在他手里,连我他也算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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