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烧成焦炭的陆家大院的阁楼是救不回来了,陆青荣便索性找了些人要把整个阁楼推倒,这也同时是毁灭了证据。
那些走街串巷找活儿干的力工倒是开心了,身强力壮的全到围到陆家门口自荐做苦力。陆家出手阔绰是没的说,没人关心陆家死没死人,死的是谁,他们只会庆幸赶上陆家出事,好赚笔大的工钱养活自己。
陆青荣挑了几个看上去年轻靠谱的力工去收拾残局。
“锦容呢?锦容呢!”陆夫人火急火燎的赶回来了。一夜之间,陆家着火的事情传遍了整个信融镇,传到陆夫人耳朵里的时候,她差点没当场昏死过去。
“母亲,您回来了。”一直在厅里等着的陆玲容迎了上去。
“锦容呢?”
陆玲容当即垮下了脸,抽着手帕就开始低声抽泣“母亲,大火烧了后院阁楼,锦容她,她也没能逃的出来。”
“你,你说什么?”血气上涌,陆夫人颤抖着一双手,只觉得眼门前星星点点的模糊了起来,天旋地转,她一下就晕倒了。
陆玲容和陆夫人的贴身丫鬟岁柳把陆夫人扶回到了房里。
“这事早晚有交代的,等母亲醒了,立刻来告诉我。”留了这一句给岁柳,陆玲容就走了,她去找陆青荣去了,母亲盛大的怒气,她一个人可承受不来。
陆青荣在后院的事安排完了,正要回酒楼去就撞上了来找他的陆玲容。
“大哥,母亲回来了,要问罪呢。”
“问什么罪。”陆青荣拍了拍沾灰的袖子,微微偏头斜吊着眼睑瞧了陆玲容一眼。
陆玲容背靠在花厅拱门上,带着些懒气“锦容没了,母亲不得问罪嘛,一个一个问罪,一个一个追究,麻烦事还多着呢。”
兄妹两个相对无言,缠绕在拱门上的淡蓝色小花幽幽的飘出了一两丝清冷的味道,藏在花蕊里的水珠透着光亮,伴着越来越明媚的阳光,反而透出了一股凄冷来。
花厅后面叮铃哐啷的,阁楼已然被砸成了一片废墟。小翠被烧成了灰烬,一块骸骨也没有剩下,许多下人和力工们一起清扫土地,搬运焦木,似乎没有一个人想起被困在阁楼上的还有一个叫小翠的丫鬟。
时近午时,陆青荣和陆玲容已经在祠堂里跪好了,抬头看着前面高台上摆着的那几排灵位。陆青荣心里好像生出愧疚来了,虽然这件事是玲容一手策划的,但他视而不见,袖手旁观也间接害死了锦容,害死陆家的血肉,他确实无颜再面对陆家的列祖列宗,思及此处,他不由得低下了头。
“大哥是在思过吗?”跪在旁边的陆玲容冷不丁的来了这么一句,幽幽的余音在空阔的祠堂里回荡着消失。
陆青荣张了张嘴“是忏悔。”
这忏悔二字落到陆玲容耳中那可是极可笑的。
她毫不知觉的扯起了唇角,是讥讽鄙夷和嘲笑。可笑,什么假仁假义的词,婊子都已经做了,还要立贞洁牌坊,她现在是真佩服她这大哥装模作样扮好人的功夫。
“没什么好忏悔的,人死不能复生,母亲也不过是伤心几日罢了,终究还是要看活着的人。”陆玲容设想的好极了,她与陆青荣平分陆家财产,一世的富贵不用愁。
陆夫人恢复了精神,正往祠堂来,没想到行至门口却听到陆玲容正毫不伤心的说这样的话,顿时怒气横生。
岁柳看着陆夫人的脸色,知道夫人又生气了,不由得暗暗摇头,大小姐的言行实在太随便了,跪在祠堂里还口气随意的说这样的话,也难怪夫人只偏疼二小姐。
“把大少爷叫到前厅去。”陆夫人不打算进祠堂了,她现在不想看见玲容,没有保护好锦容,她也没脸站到陆家祖先的灵位前。
“是,那,大小姐呢?”
陆夫人皱着眉朝祠堂里陆玲容的窈窕背影看了一眼“让她跪着,跪到知错为止!”说罢,陆夫人便转身走了。
岁柳目送陆夫人离开,直到陆夫人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口,她才收回目光,叹了一口气迈步跨进祠堂。
“大少爷。”岁柳恭敬的叫了一声“夫人喊您去前厅说话。”
陆青荣起身,站定,回头望了陆玲容一眼,陆玲容见状也准备要起身,可她刚抬起一条腿就被岁柳阻止了。
“大小姐,夫人没有喊您。”
“什么?”陆玲容僵住了姿势,一手撑着膝下半薄的软垫,抬头皱眉看向岁柳。
岁柳恭敬依旧“大小姐,夫人要您继续跪着,直到您知错为止。这是夫人的意思,请您务必要遵照。”
“母亲的话,我自然遵照。”陆玲容憋着一口怨气跪了回去,暗自恨恨咬牙发泄心里不平,要她反思知错,她何错之有!
陆青荣自去前厅,陆夫人也不过是简单的问了问火起的原因,又再次确认了一遍陆锦容是否真的葬身火海,说了两三句责怪之言,陆青荣受着,也就仅此而已了,那道理便正如陆玲容所说的,人死不能复生。
“大夫,她身上的红疹是?”俞泽风今日无戏,不登台,便又找了大夫来给陆锦容仔仔细细的诊治一遍。
“哦,这个不碍事,只是平常的疹子,应该是碰了一些平时不曾碰过的东西,一时反应不好,过两日就会好的。”老中医看诊,只用望闻便诊断出来了。
果然不是鼠疫。
“她什么时候能醒?”
老中医捋着白胡子“病人这是伤了头,伤到内里了,恐怕难醒一些,这也没有定时,我开一方药吧,暂且静养着。”
陆锦容呼吸微弱,惨白干裂的唇微微张着一条缝,像是被溺死了的人一样,只有蹙起的双眉还能预示着她只是昏迷了。
她一点也不想醒来,因为她在梦里抓住了小翠,找回了以前的生活,和乐融融,无忧无虑,她很喜欢那样的生活,她舍不得那样和美的感觉。她知道,一旦醒来,她所能面对的大约就只剩下难受和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