杳儿早不知跑到了哪儿去,所幸前面正热闹的紧,无双只剩了一场大轴,时间还早,也无人注意到他二人不见了。
无双正在园里暗自神伤,另一边走过来一个小姑娘,六七岁年纪,直直的走向无双这里来。
“啊!你你你,这儿怎么会有人来?”
“怎么不会?”
“啊我知道了,你是今儿来唱堂会的吧,等会儿你也要登台吗?”
“我已经登过台了。”
“登过了?方才那出《麻姑献寿》,你演的谁?”
“麻姑。”
小丫头惊奇的捂住了嘴,绕着青石打量无双。无双脸上的妆并未完全卸下,水衣外边罩了一件翠色衫子,腰间系了条同色的带子,叫上穿着软底绣花鞋,鞋面是大朵的花,倒看不出方才台上麻姑的样子了。
“好吧,看在你长的这么漂亮的份上我信啦,那你可以给我让半块石头坐吗?我有点累了。”
“你是谁啊?”
“我呀,是今天的宾客之一。”
无双看她穿了一件粉色的交领衫,上面团绣了大朵蔷薇,外面罩着珊瑚色对襟马甲,腰里系着同色的带子,佩着香包,项上挂了个金项圈。
头上梳的是双丫髻,以粉色丝带束之,鹅蛋脸庞,肤色如玉,翠眉弯弯,美目碧长,鼻梁高挺,唇红齿白。
“你是哪家的小丫鬟吧?”无双故意言语逗她,毕竟看装束就不像。谁想到小姑娘就当了真,“你才是小丫鬟呢!你连小丫鬟都不是!不想理你了,非要等你生了病来求我给你治我才管呢!我看病可厉害了,哼!”
“嗳,你别着急啊!我逗你的,给你赔不是,给你认错,好不好?欸你可别哭啊,我可怕看见人哭了。我错了,真的错了,求求你嘛,再哭就不好看了。”
“你才不好看!”
“哎呦我说错了,你好看,怎么都好看,可是啊你笑起来更好看,你笑起来最好看了!”
“真的?”
“真的!”
“那,那你重新猜。”
“嗯,你一定是哪位太医的孙女儿或是闺女吧?”
“你怎么知道?”
“啊,我乱猜的,你只说对不对,”无双心想,傻丫头你刚刚自己都说出来了,别人还猜不到吗?普通大夫谁进的来呀?不过小丫头小嘴一撅,可爱极了。“要是对了你可不能再哭了,行吗?”
“哼,算你运气好,猜对了!”
见小姑娘垂下头去,无双生怕她又哭了,赶忙寻找话题,
“你是谁家的小姑娘呀?到这儿来是不是走岔了?要不我找个人送你回去找你母亲?”
“才不是呢!前头太闷了我才来走走的,出来的时候已经和母亲说过啦!对了,你还没说你是谁呢?”
“我先告诉你的好不好,我是麻姑啊。”
“你骗人,爹说过戏文里唱的都是假人,兴许有麻姑,可是不是你!我问的是你真名叫什么?”
“那咱们交换,我告诉你我叫什么,你也得告诉我你叫什么。”
“成交。”
“无双,我叫无双。你呢?”
“任毓萍。无双是你的艺名对不对?爹说伶人都有艺名的,你真名叫什么呀?”
“我真名叫阮……”
“阮什么?”
“阮无双。”
真奇怪,这个人的名字和艺名居然是一样的,和爹爹说的不大一样啊。也许是没人帮她取艺名吧,真可怜。
“那好吧,无双,我可以这么叫你嘛?”无双点点头,“你也可以叫我的名字,毓萍,园圃毓草木的毓,靡靡绿萍合的萍,你会不会写?我来教你。”毓萍说着就要去找纸笔,无双也跟着站了起来,
“靡靡绿萍合,垂杨扫复开。是不是这句?”
“呀,你们的戏词里也有诗文吗?爹爹的医书里可没有。”
“唱戏的就不能读诗了?只准你们读不成吗?”
袖子一拂,无双竟撂下了小丫头,自顾自的回去了。
她是生气了吗?毓萍一个人站在芍药花前,花枝刚刚萌芽,零星的有几个小花骨朵,鲜红的颜色。许是这院里热,花开的也早,外面的芍药这个时候是看不见花骨朵的。毓萍绞着手绢,咬着下唇,盯着一个骨朵看了半天,眨眨眼,扭头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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杳儿跑回去的时候无双和毓萍都已经离开了,她小心翼翼的溜回去,怕班主知道了生气把她卖了,毕竟无双从未打骂过她,有吃的还分给她,甚至可以一起上桌吃饭,比寻常人家小姐身边的丫鬟过的还要自在得多,当然不想离开了。
幸运的是无双似乎把她乱跑的事给忘了,殊不知无双的心里正如一团乱麻。
想自己好好儿的一位公子哥儿,偏遭了难,真真是凤凰丢了梧桐木,老虎离了景阳山,怎一个惨字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