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尖锐的哨音,象征警署厅的黑色已经将街头彻底围堵,周围慌张一片,不时混杂着哭喊和踩踏。顾青山还算镇定,一把抓住女儿往身后一带:“绮罗,过来!”
顾绮罗脸色微白,但依旧从父亲身后往外看去,先前厅中的一些名流早已不见踪影,余下的都是商贾。警署厅慢慢迫近,并不急于救火扑灭,只把警戒线压得愈来愈近。
有人忙着坐上车想要逃离,横七竖八的撞过去。顾绮罗亲眼瞧见一个贵妇人劈手夺了司机的转向舵往前冲,却被最前面的枪声硬生生逼退。贵妇人哭花了妆,哆嗦着颤抖:“你们要干什么!快让开!我们要出去!我,我是苏家的……”
“砰。”
她眉心绽开了一朵小小的血花,仰面倒在了座椅上,雪白的旗袍染得通红。司机惊叫一声,打开门往外冲,身后又是一朵硝烟,他也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街巷死寂,无人再敢言语。
顾青山的掌心渗出了汗渍,岑岑冷意。顾绮罗用力握紧,死死的盯着前方。
警署厅的枪口缓缓放下,朝着地面,手指依旧挂在扳机上。一个男人踱步走出,朗声道:“厅内接到密报,有人蓄意在市政厅礼堂藏匿火药,试图谋杀,今天差不清楚,请恕我王昌义,不能让诸位离开了。”
王昌义前几日才在警署厅前和学长对峙,动了枪火。难道今日还要动火吗?顾绮罗怔惴惴不安,偷偷去瞧车里的宋学瑞,却见他神色自如,竟悠闲的抽起了雪茄。
警署厅的排查一点点逼近,从前到后一路搜身过去,谁也不曾落下,而尽头的那辆车已经燃尽了,黑漆漆的框架,隐约还能瞧见模糊的人影痕迹狰狞的卡在里面。
先前拍了东西的没人留得住,都被王昌义以“检验”的名义搜刮了去,扔垃圾似的堆在地上,琳琅满目的珍奇字画,古玩上品,被砸得七零八落。
“顾先生,得罪了。”王昌义敷衍一笑,身后便有人上前,粗鲁蛮横的解开顾青山的西装外套,拽着手里撕扯了一番,里里外外无一遗漏:“厅长,没有。”
王昌义咬了口旱烟,挑了挑眉:“行。”又单手一指顾绮罗,“后边那个也去给我搜了。”
简直是奇耻大辱,自家女儿,怎能被外男随意搜身。顾青山上前一步,想要争辩,却被一拽,身后已有一声清音道:“麻烦厅长了。”
她哪里不知父亲的心思,可如今哪里容许什么自尊,若是惹怒了王昌义,只怕父亲今日就要为难。顾绮罗自觉站出来,信手解下小披肩,交到一旁。
王昌义见多了哭哭啼啼的女人,一挑唇,老练脸孔上闪过一丝讥诮:“顾小姐倒是坦然。”
顾绮罗大大方道:“厅长奉命行事,我们自然不会多言。”她果真坦坦荡荡站在台阶上,任由那些人搜身,既不哭闹,亦不委屈,倒真像是在被例行搜查一般。
王昌义掐了烟,又看了她两眼,动了动唇:“我怎么瞧着,顾小姐有些眼熟。”
记起那次警署厅门前不愉快的经历,顾绮罗眉心一跳,含笑道:“大约小姑娘都生得有几分相似。”
王昌义嗤笑一声,再无话说,一挥手,又叫人往后面搜查去了。
顾青山低低呵斥:“绮罗!”
她后背早已出了一身冷汗,如今被风一吹,愈发清醒,低声道:“爸爸,你别怪我。我不想让你和他起冲突。”
待到全部搜查完,已是半夜,王昌义清查无果,说了句“回警署厅。”便带着浩浩荡荡一群人散了,毫无歉疚之意。那群黑影渐渐远了,人群中忽地爆发出一声后知后觉的惊叫,先前死的那贵妇人旁,一个孩童扑过去,一叠声的喊着妈妈。
顾绮罗犹自后怕,坐在车上,望着父亲的背影:“爸爸,那王昌义……实在是太大胆了。这城中,真的无人敢管了吗?”
顾青山的声音发沉,许久,才道:“不是不敢管,而是有人纵着他,故意而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