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事情说起来，要回溯到赵甫勋来苏州之前。

　　赵甫勋其实是顶自私的一个人，路边的小乞丐死在他面前他都不会眨眼的。可是偏巧那一天，赵甫勋听见了别人议论他太过无情，活该子嗣薄。

　　赵毓敏恰好那一天出现了：瘦瘦弱弱的小女孩，顶不住太阳的暴晒，就那么挺挺地晕在了路中间。被赵甫勋看见，心一动，赵毓敏就从路边要饿死的乞丐丫头，变成了赵家的大小姐。

　　赵甫勋想要营造自己儿女双全的形象，捡下流浪女孩的消息就吩咐底下人瞒着了。

　　可是自己底下突然多了一个女儿，主母怎么也会有点意见，但一切已成定局。赵甫勋的发妻是从他没发家的时候就跟着他的，在他心底到底有点地位。可见。赵甫勋其实骨子里就没有情分两个字。

　　成了大小姐，赵毓敏也还是怯怯的，总是害怕说错做错。赵毓瑾从小就有一种作为大少爷的自觉，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小妹妹，自然的就开始领着她玩。

　　赵毓瑾从小便知道这不是自己的亲妹妹，虽是给了对妹妹的疼爱，心底里却当她是朋友。这份疼爱，慢慢的就被时间染的变了色。

　　许如卿刚刚嫁到赵家时，对这个小妹妹很喜爱——谁讨厌一个善意又可爱的女孩子呢？赵毓敏也对这个嫂嫂很有好感，两人经常坐在一起看看书；赵毓瑾喜欢和嫂嫂呆在一起，嫂嫂会给她讲好多她不知道的事。

　　一切都很和谐，直到许家出了事……

　　看似和以往一样的傍晚，许如卿收到家里的消息，说是父亲出事了。慌张的妻子想去寻找自己的丈夫要点依靠，可是没想到在书房门口窥见了自己丈夫的肮脏面孔——赵毓敏坐在书案边，临摹着一幅字帖；赵毓瑾坐在太师椅上，看着自己的妹妹。

　　本该是多么温馨的画面，只是出现了一点不和谐的元素：赵毓瑾的眼神，那不是看妹妹的眼神，而是看女人的眼神。

　　许如卿在门外看的并不真切，只是女人的直觉给了她一种异样的感觉。可是当她进了书房，赵毓瑾脸上不能作假的慌张似乎又证实了什么。

　　父亲的失踪、丈夫的不忠不伦……

　　突然两座重山压在了许如卿肩上，将她的半个魂压了去。赵毓瑾看着自己的妻子，进了书房之后突然脸色一白，接着就昏了过去，吓得正在练字的赵毓敏丢了笔就奔过来。倒是赵毓瑾，还楞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要去扶。

　　家医很快诊断出，许如卿是身怀有孕，加之急火攻心，一时心气淤塞这才晕了过去。听了这个消息赵毓敏开心的很，几乎要围着躺在床上的许如卿转圈圈；倒是作为丈夫的赵毓瑾，有些出神地坐在椅子上，显得有些呆滞。

　　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怀孕呢？赵毓瑾想，明明……

　　另一边，家医领着许如卿的陪嫁丫头悄悄地说着话：“你家小姐偷偷的用了避子药吧？我知道现在很多小姑娘不想早要孩子，可也不能用这么强的避子药，会伤了身体的根本的。”

　　钱鹃到底是在许家呆了十几年。虽是内心惊骇，却也没有表现出来。她将一小锭银子塞在家医手里，轻声叮嘱家医不要说出去。

　　家医还当自己说对了点，连忙轻声应下。

　　钱鹃将家医送了出去，看着坐在一边的赵毓瑾眼神沉了沉，默默的给他倒了杯茶：“少爷，别急，家医说了，少夫人没事。”

　　赵毓瑾有些敷衍的应下，端起茶水抿了一口皱起了眉：“我不喝红茶，钱鹃，你有些急糊涂了。”话语中没有责怪的意思，但是还是给了钱鹃一股压力。

　　“哥哥，小娟姐不是故意的。今天嫂嫂怀孕了，多开心呀~”赵毓敏在一边脆生生的插进话来，硬是将赵毓瑾脸上的僵硬揉开了画上柔和。

　　“我没怪她。”话是这么说，赵毓瑾还是半带警告意味的看了钱鹃一眼，有些事情已经挑明了。

　　钱鹃低下头，看起来一副温驯的样子，其实内心已经谋起了惊涛骇浪。

　　待到许如卿醒来，已经是傍晚时分，房间内只剩下钱鹃守在她的床前。

　　“娟儿，什么时辰了？”

　　“小姐，卯时了。”

　　“我这是怎么了？”

　　“您怀上了，今天这是急火攻心，才晕了过去。没有大碍。”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许如卿原本满心的焦虑与疑惑，现在全部心神都集中在了这个孩子身上。

　　“小姐，我有事要告诉你。”钱鹃看着自家小姐脸上慢慢浮起的笑容，想了想还是开了口。

　　许如卿倚在床上，将眼神从自己的小腹上移到了钱鹃的脸上，示意她说下去。

　　“有人给您用了避子汤，这个孩子恐怕来得不易。”

　　许如卿眼神一沉，赵毓瑾这天早上的惊慌神情突然出现在她的脑海里。“我有底了，这件事情你不要外传。”

　　“这两天注意一下少爷。”

　　钱鹃听了这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也并不发问，只是默默在脑海里过起了这一天赵毓瑾的表现。

　　主仆两人一时沉默下来，任由黄昏的阴影慢慢侵蚀着整个房间。

　　钱鹃虽是个小婢女，但心底也是个有主意的，加上心思细腻，放在身边怎么也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