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邈一抓他,黎纷就知道估计是要带自己去他家玩,欣欣然就跟着走了,反正这两天假也不知道能怎么过。一出校门倒有些吃惊,接方澄邈的是辆汽车。心心念念多天,却不想今天有机会见到了还坐上了。
除了第一天相见,这家伙就整日只穿长衫,黎纷都快忘了他是有钱人家的少爷。
一到方家,更是吃惊,来的路上做好的心理准备和天马行空的想象都被现实世界一巴掌拍散了。心里只剩下,哦,原来还能这样。
只看大门便觉气派非常,园中景和建筑并不过分华丽,但秀雅精致,园子颇大,竟还有一方小池,沿路不知种了何花,自有香来。
黎纷不自觉的出了声:“你家到底有几口人?”
“啊?就4个啊。”澄邈被问得有些莫名其妙,然后直接带着黎纷去了前厅,吩咐佣人拿些茶点出来。方父方母这个时候应当是不在家的。第一次来家里玩的同学,自己总还是要招待着。
却不想遇到了出乎意料的人。
澄邈快速的跑过去,澄一听见响动抬起头来。突然一愣,随即两人脸上都是大大的笑容。大概这是两人从小到大第一次分别那么久。
学校放了几天假,澄一就回家来了。本听说这几天哥哥学校考试,以为见不到面了,想不到如此好运。
黎纷站在一旁十分困惑,突然就看到自己兄弟冲了出去。往前看,才发现这里有个女子。又看到澄邈激动得不得了。弯弯绕绕的东西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有些惊讶。这小子,竟也有几分风流,女人都放家里了。
澄邈回过神来,赶紧拉黎纷过来介绍。淡淡的微笑僵硬在脸上,还从未想过自己这兄弟还有个妹妹,方才还那番想这二人的关系。
因是在家,女子只宽宽松松的穿了一身不知道是什么的裙装,不施粉黛,头发也松松散散的梳起来。
澄一脸色一下子变了,方才哥哥挡住了视线,竟还没注意到后面有个年轻男子。这方澄邈这般不懂礼数,真是气死她了。
强装淡定说道:“黎先生,初次见面,家父家母都未归,招呼不周,还望莫怪。”
黎纷也客气的答道:“未提前打声招呼,便来叨扰,也是黎纷思虑不周。”
澄一狠狠的瞪了澄邈一眼,又转头微笑地对黎纷说:“我先去吩咐厨房准备饭菜,要不然等下父亲回来了可是要责我不懂礼了,就先让哥哥带着您到处逛逛。”
见黎纷点点头,澄一转身就出去了。
被瞪得心慌,澄邈这才反应过来。哎呦,我的亲妹,你这是什么打扮就跑出来了。连忙帮着打哈哈把黎纷旁边引。
走出他们视线范围,才敢加快了步伐。也太丢人了吧,这一番乱糟糟的样子还见了外男,又想起黎纷僵硬的表情,只怕是留了个不知道多糟糕的印象。赶快收拾一番,换了衣裳。至于吩咐厨房,这种小事还是不用澄一去操心的。
黎纷从进了方家,就回过神。站在这厅里都觉得自惭形秽,这栋房里的每一样东西仿佛都在诉说着他的格格不入,那种初到上海的感觉又回来了。
没等他再多想,澄邈就拉他回房里看自己的宝贝。
本以为又是什么稀罕的西洋玩意儿,没想到却是报纸,但这确实也足够稀罕了,至少黎纷到现在也就见过一次这东西,还是在中学老师的办公室里。
报纸一卷一卷的整齐叠放在柜子里。问过澄邈后,黎纷便拿起一卷,一卷有六期,一月一期,这里好几卷怕是订了有两三年了。
连上学期间那几个月的几期都放在这里。澄邈低声跟黎纷说:“这都可是宝贝,我每月都让人偷偷买回来,实在是千辛万苦才给藏住了这么久”说完又让黎纷翻看,热切地盯着他。
《青年报》三字十分显眼的写在最顶上。黎纷大概翻了两篇文章,也知道是写些新东西的报纸。但也没看出个什么名堂,就一头雾水的放下了。澄邈好像想说些什么,但还没开口,就听佣人来请。方父方母回来了,二人急匆匆赶去饭厅。
到了饭厅,三人还未落座,澄邈一下扑到了方母面前,方母上下打量着儿子。方父恨铁不成钢的瞪了这对母子一眼,看向黎纷说道:“下午就听家中人来报,澄邈带了个朋友回家。一直有事绊着,倒是回来晚了。可别讲那些虚礼,快入座吃着。”
黎纷却没马上入座,大大声声的给二老先问了个好:“叔叔阿姨客气了,未打声招呼便空手来叨扰实在是不好意思了。我是澄邈的同学,黎纷。你们叫小黎就好。”
方澄邈不容他们再客套,直接拉了众人坐下。
方家没什么特别多的规矩,布菜和伺候着吃饭这些恶俗早就给撤下了,但是食不言寝不语还是必须的。
坐下之后,就来人上菜了。先凉后热,先炒后烧,再是饭和汤。几道大菜都以红烧和生煸的做法为主,浓油赤酱,颜色鲜亮。想是考虑到客是川人,还特意做了个川菜摆在了黎纷面前。看起来似模似样的,尝起来就有些一言难尽了。不过是披着川菜皮的苏菜,想是食材调料的差异,这味道倒是有点不伦不类。
虽然一直没吃过正宗的上海菜,但黎纷心里却认定今日一餐肯定极其正宗。又怕丢了礼仪闹了笑话,只夹面前的几道菜,不敢多吃。看这几个方家人放下了筷子就赶紧也放了筷子。
饭厅旁边有个小茶厅,下了桌黎纷又被邀过去聊天。还是张桌子,只不过比刚才的桌子小一些,坐的却不是凳子了,而是换成椅子。
又有佣人端上了一些东西,没有茶水,只是一些水果和糕点。水果是切好了的,糕点也不是那些干巴巴的茶点,黎纷没有见过这些东西,猜想是西点。
澄邈一边给黎纷介绍,一边让他品尝。这一家人各忙各的事,没见面也有一段时间。方母热切的询问二人的学业和生活。方父在旁不时点头。澄一没怎么说话,就认真地听哥哥讲在学校的琐事。黎纷恍惚间好像看到了过去在家的情景,一时竟生出几分伤感。
“哥哥,你怎么话那么多,把黎先生的话都给抢光了。”
“你哥哥我还不能说两句了,这么久不见你这家伙都不见想念我,还跟我斗嘴。”
话题被引到了黎纷这边,方父方母轻声问着黎纷的家庭,学业。还谈论起多年前去四川做生意的见闻。倒是更多了几分融洽。这孩子跑那么远独自求学,也是不容易。
方澄邈又开始叭叭了起来,把黎纷一顿猛夸,尤其是考试成绩方面。方父方母一听成绩,马上来了精神,念叨了澄邈两句,又请黎纷平日多看着自己的小子。
聊了一会儿,也下了桌,早早的让他们各自回去休息。
这是方家的老宅,几代人经营下来,房子也越来越大了。澄邈和澄一住一个院子,方父方母一个院子,剩下的一个小院安排了一些打长工的佣人。
澄邈两兄妹的院子只四间房,他们二人的房间正对着。另外两间一大一小,小的那个被二人改成了书房,如此就只剩大的一间客房了,这间房却是靠近澄一这边了,本来这样安排是不太妥当,但澄邈拉着黎纷就回了自己院子,也没人再好说什么。多说反而更不恰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