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茹啊,去林娘那儿吧,啊,这俩孩子腿上还伤着呢!”林婶看着这两个小娃娃,也不知道是在哪里滚过,层层的灰啊,手肘脚肘那块儿的衣服都沾在一起了。
以她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这两娃那几块绝对是伤着了,估计没上药,血凝住了衣服。
月茹听着这话,也不再顾着哭了。把两娃拉到身前,仔细打量。
打量着,打量着,她就火大起来,一人狠拍了一下,“是不是从车子里跳出来的,啊!”
豆包儿今天本就累惨了,腿还疼,被娘这么一打,委屈道,“我跟哥想来找你!”
“我跟豆包儿不想跟爷奶走!一点都不想!”平日懂事的少哭的豆饼也是通红着眼朝着月茹大喊。
看着大儿子满脸的不愿意,月茹气的嘴都抖了起来,拿起手边的棍子,“你咋这么不懂事呢,啊!回城能活命,到这儿来,我跟你爹连以后自个儿都保不住,咋保住你们!豆包啥都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嘛!你是要害死他吗?啊!”
“保不住就保不住,一家人死在一起也比分开强!”这个时候的豆饼方才显出真正的性情,与他娘一样,死倔死倔的。
听着大儿子大逆不道的话,月茹高高举起的棍子终是落了下来。
林娘一把把两孩子扯到自己怀里,怒其不争地给了月茹一耳光,“你还想要怎么样!打在他身上,你心里就不痛,啊?”
林婶平了平怒气,“来福,把你媳妇儿抱去洗漱洗漱,待会儿我给你们拿药跟吃的来。这两孩子我先帮你们带着。”
“诶,谢谢婶!”说着,之前默不作声的来福提起旁边的一麻袋下午家里给的粮食,“婶,这个您帮我们管着吧。”
林婶没拒绝,直接接了。怀里抱着豆包,一手拖着麻袋,豆饼跟在一边,向娃娃屋走去了。
来福看着捂着脸的妻子,叹了口气,把她抱起来。
“来福哥,你把月茹姐带到这屋吧,几个嫂子会帮着清理的。”受到娘吩咐的林小五带着夫妇两走到一屋前。
林小五朝里喊,“媳妇!”
话落,里面传来的是脚步声。
午儿,也就是林五媳妇打开门,询问道,“怎么了?五郎。”
“娘让你跟嫂嫂们给月茹姐清理一下。”
“诶,好咧。来福哥,给我吧。”
从一人到另一人那儿,月茹仍是愣愣的模样,没啥反应。
“拜托你了!妹子!”来福简单直接道。
“害,这有啥!你们回吧,月茹姐有我们呢。”午儿朝他笑笑。
关上门,朝房间里面走去。
这间房跟传统的房子有些不同,里面有两张炕。不仅暖和,而且,炕还贼大,卢家媳妇跟林家媳妇都住这儿,一点都不挤。
其他些人可没这么舒服。林六郎跟卢娇还在那一屋待着儿,没出来过。那屋是间小屋,没炕,就一张普普通通的硬板床。
卢家夫妇跟林家夫妇住在一块,他们年纪到了,没那么多顾忌。
娃娃们住的那屋还好,就是有点挤,不过没事,在这秋日里,挤挤更暖和。
至于成年男人们,就有些惨了。他们那屋子虽有炕,但炕好像是个失败品,火气过于足了些。炕的地儿不大,十来个大男人,挤挤也睡不了。
卢婶找了找带出来的东西,就那屁大点地儿,那帐篷子也支不开。之后林六郎在那儿神地里找到了五个睡袋。
这睡袋还是窝头跟着那报纸上学的呢,他那时死黏着最小的卢娇,让帮忙做。
做出来后,样式是看着还不错,至于这大小么,长那铁定够了,只是宽度么,对于小孩子和小媳妇们还好,而家里的男人,便是最瘦弱的林二郎也觉得勒得慌。
不过这是没办法的事儿了,先将就着吧。不过这下子,又多了一人来福。
炕上的七个男人挨边儿地靠在一起,连着脚趾都是绷直的,个个儿蹙着眉头。睡袋里的其他几个男人拼命地憋着气儿,就算这样,也是勒得身形都给显现出来了。
这一副画面怎么看怎么搞笑。
在睡上面都不能放纵自我,这也是够憋屈的。
“午儿,出啥事了。”星茹,也就是林二媳妇问道。
“月茹姐来了。”午儿抱着月茹出现在女人们面前。
“诶呦,我还当是谁呢。下午请都不肯过来,咋现在过来了呢。我还以为你有多--”星茹嘲讽道。
还没待星茹说完,月茹就放声大哭起来。
林大媳妇急忙把星茹扯到一边,“你还说什么啊,她身上还有伤呢。”
“我就说,就说,我就没见过她这么蠢的。傻乎乎的把娃给那恶婆娘,也不肯带娃到咱家来。
也不想想,那恶婆娘能是啥好的。上次她硬气了一回,我还以为她想开了。谁知道,还是蠢样子。”星茹说着还不住地往那儿瞧。
“你凭啥这么说我啊!”经星茹这么一不留情面的骂,这下子,月茹也干起仗来。
“就凭你蠢!你说你把娃带回来能咋的,家里缺那几口儿吃的吗?以前在那镇上也就不说了,都这个时候,你带娃儿过来,咱家还能真不管你,啊!”
“我这不是不想给你们添麻烦嘛!”月茹抹着眼泪。
“月茹,你咋好意思说这话呢!咱们这些人可是做着亲姐妹长大的。咱两最要好,以前都是睡一个被窝儿的。你娘去后,你根本就没跟咱们联系过。
我们也就算了,你咋这么对娘呢?这些个人里头,娘最疼你,真的是把你当娇娇那样的疼啊!
可你呢,怎么对娘的,你知不知道,你没联系那段时间,娘是整日以泪洗面呐!”星茹哭着质问道。
声嘶竭底的质问道出了星茹这么多年对好姐妹的不忿,不甘。
这字字诛心的话像针似的扎在月茹的心上。
当初的母亲去世,镇上母亲的流言蜚语,镇上人在背后的指指点点。
她以为全世界都已经抛弃了她。她害怕出去那小小的豆腐坊,原本泼辣天真的性子变成了逆来顺受的模样,她放任着胡婶的肆意作为,不停在干活中麻痹着自我,唯有在丈夫孩子那儿得到些许慰藉。
偶有在夜深人静之时,会有着回家看看的想法。再接着想到自己的身份,摇摇头,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