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
宋亭文拿了好些东西来,他拎下来的时候还气喘吁吁的。
“姑爷,快别忙活了,跟嫣嫣一起去吃些果子。”沈青山脸上堆着笑。
她已经在坐着吃东西了,桌上都是新鲜的果子,大概是买了放在冰窖里保鲜的,沈青山给她准备的,她爱吃新鲜的水果,就都备好了。在宋家,纪氏节俭循规,她也只能吃些时兴的果蔬。
宋亭文给她剥荔枝,剥好放在透明盘子里,她在自己家恣意一点。
“姑爷,你跟我来一趟我的书房。”
沈青山叫他到自己的书房,从书柜里拿出一个方匣子,“这是我上次说的,留给嫣嫣的产业,这一些是地产,虽不能保证能保你们多富贵,但也能让你们此生不必再为钱财奔波。近来我一直未出家门,总觉得被人监视,可能他们的下一个目标就是我了吧,希望你全力保全嫣嫣,她虽性情不算温和,但是是个重情义的孩子,言之,算是我求求你,哪怕你们日后分离,也望你能护她平安。”
“父亲,这是自然,她是我的妻,此生我都会敬她爱她护着她的。”
此刻在他眼前的,不是那个富甲一方在商场上游刃有余的商人,只是一个再平庸不过的父亲,每个父亲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平安。
一直到了傍晚,她也没回去,她隐隐地觉得不安,便一直不肯回去。
于是两个人便在沈家住了一晚。
第二日上午,实在得要回去了,走之前她还凑在沈青山耳边,“父亲,我们预备过了元宵就去办手续,到时候我就回来陪着您。”
看着她的样子,沈青山想起她出生的时候。
她的母亲姓虞,是个身体羸弱的美人,是小门户的小姐,那时许多人都不敢娶她的母亲,怕她的身体生不出孩子来,沈青山那时还在虞家当裁布工人,与她的母亲相识,二人成婚,沈青山二十四岁继承了虞家的家业,并将其发扬广大。他甚至于已经做好了没有孩子的打算,但是而立之年虞氏怀孕,得了沈织锦这个孩子。
沈青山记得很清楚,生下她的时候是正月廿十,是一个下着雨的夜晚,虞氏因为身体瘦弱生得极为艰难,从午后一直到晚饭都没能生下来,外面的雨也一个劲儿地下,他焦急地在廊下徘徊,直到晚上戌时生下了沈织锦,随即雨也停了。
当时他怀里抱着沈织锦,守在虚弱的虞氏旁边,看着粉雕玉琢的女娃娃,还有尽力为他生下孩子的妻子,沈青山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他给怀里的女娃娃取名为织锦,也是一种昂贵的布料,借此来表示这个孩子的珍贵与来之不易。
之后虞氏因为生育伤了身体元气,久病缠身,沈青山带着妻儿四处流离辗转,一边扩展自己的生意借以支援有志之士,一边四处寻医为他的妻子治病。
后来虽然虞氏还是走了,但是也陪着父女俩过了一段人生。虞氏去世之后,沈织锦就是他的命。
沈青山这些年实在是辛苦。
回去之后,她就在找和离书,可是怎么也找不见,“白芨,白芨,有没有看见我放在柜子里的一本书,里面有些重要的东西。”
“没有看到,您的柜子里的东西向来不许我们动的。”
她气的发疯,那就是宋亭文。
沈织锦跑去书房,一下子推开他的房门,“宋亭文,和离书呢?”
宋亭文一脸无辜,“我没动过你的东西。”
“你藏起来了么?!你竟是这样的人,我与你同床共枕两年竟从未发现,无妨,你能藏起来,我也可以再写一份!”
“是我藏的!”纪氏被岁娘扶着走进来,“明环发现了和离书,我拿走藏起来了。言之他自然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能做出这种事情只有我这个老婆子。言之有什么事情对不住你,你大可以告诉我让我替你做主,我也不是一个不明事理的人,何以至于到和离的地步?”纪氏知道宋亭文为了娶到她付了多大的代价,做了多少努力。
“他没有对不住我,是我与他没有夫妻情分了,我想和离。”她的眼睛被眼泪浸湿了,宋亭文心疼起来。
宋亭文搂着她的肩,“母亲,这个事情您不用插手,您年纪大了,该好好养身体才是,我会把她哄好的。”
她泪眼朦胧的,抬头看着他。
纪氏叹了一口气,“你们的事情,我一个老婆子也没法管了,自己做事有分寸就好。”
等到纪氏离开,她也准备走出房间时,宋亭文开口,“我来写和离书,”宋亭文已是万分难过了,“我同意和离,但是你要同我一起离开安阳。”
他已然退让万步,想好了护她周全的法子,先将她带离这个不太平的地方,她再要去哪里,宋亭文在暗处守着她便是。哪怕她会再遇到爱她的人,能看着她平安幸福,也算是圆满。
“光绪三十二年,本人宋亭文与沈织锦言定结为夫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聘娶沈家织锦为妻,言笑宴宴,万分欣喜,婚后伉俪情深,恩深义重,一派和美。新妇与家母相处皆亲睦,无一不和美。
论谈共被之因,幽怀合卺之欢。迄至宣统元年,二人因多项变故心生嫌隙,夫妻离心,不聚一处,且分居四月,情意不似从前,
他手抖得厉害,写不下去了,只得收起来,情意并非不似从前。
吹了一阵风进来,他看向卧房,叹了一口气。
沈织锦洗了澡,冷得捂在床上,明环给她塞了一个汤婆子进来,问她还冷不冷。
她极其怕热怕冷,但是又爱干净,之前冬天她洗完澡都是宋亭文给她把床给捂热,以后却没有这样的待遇了,宋亭文,要放过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