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旭川夫妇一直没有回到云南,穆嫒音不愿再回去。
宋亭文的伤不怎么见好,但是这样也好,可以让她逗一下。
两个人整天赖在书房里,她有时候坐在他的椅子上,让他坐在地上看书,看他长长的假辫子拖了灰然后又笑他。
有一日她不知从哪里看到一句话来,宋亭文靠着书架在看书,她蹲在他身边。
“我有一句话一直不太明白。”她歪头思考的样子很认真。
宋亭文去接她的话,“哪一句?”
“灵明无着,物来顺应,未来不迎,当下不杂,既过不恋。”
宋亭文抬眼,想了半刻,“我是这样理解的,神明存在于世间却没有什么依托附着,任何事物的出现都任由它自然发展,未来来了那便大方欢迎,珍惜我们拥有的现在,已经过去的就不要再怀恋。”
“那我是否可以延伸到感情的事情不可以勉强,需要顺其自然。”她饶有兴趣地继续追问。
“当然是可以这样认为的,但是我更注重最后一句,既过不恋。”
沈织锦白了他一眼,“可是只看最后一句就不连贯了,你只在军营里舞刀弄枪都不知道句子的连贯了,算了,不同你聊了,我去给母亲泡花茶了。你要不要喝?我知道你不想喝。”
既过不恋,已经过去了的就不要介怀。
等她离开书房,宋亭文拉开书桌抽屉,拿出一本小册子来,开始认真写。
“我在毫不犹豫爱你的同时,恐惧同样也无边无际,因为你不爱我,我害怕我毫不犹豫的爱会无处表达,像现在,你仍然觉得感情之事要顺其自然而想要自由,我还在小心翼翼地爱你,不想放弃……”
我在毫不犹豫爱你的同时,恐惧同样也无边无际,因为你不爱我,我害怕我毫不犹豫的爱会无处表达。
中秋节之前,宋亭文要去一次嘉兴拜访周老先生。
准备拜访完先生就回来正式在宋元礼身边工作。
他是想带着沈织锦一起去的,初二大早上从街上买了几本书还买了些糖炒板栗。
在路上就剥好了。
沈织锦在泡茶,干透的玫瑰花被舀进水里,她煮得一手好茶,还会煮英式红茶,之前在香港跟别人学的。
宋亭文这些日子过得很安逸,仿佛外面的战火喧嚣暗潮涌动都与他无关。
他把书本和剥好的板栗放在桌子上,闻到一股子玫瑰花茶的香气,“你想不想去趟嘉兴,去拜访一个老师,我们也去玩玩,就当是我补给你的蜜月了,洋人他们不都有蜜月?”
“去嘉兴?!”她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她早就想出去了,整天说外面危险不让人出去,她也闷得慌,“我们什么时候去?”
“大概这两天就会去,到时候桓珏也会带着妻子一起去。”
沈织锦可真的是太想出去了,她一直在家里,不是看书就是陪着大夫人,回一趟娘家还不能过夜。
太好了。
是初四出发的。
初五晚上到的嘉兴,与明桓珏会合。
住的客栈名字叫,清安客栈。
明桓珏一见到他就笑他,“亭文,你这个长辫子倒是很有趣,哈。”
明桓珏回国了也没有应大清的惯例留长辫子,他大摇大摆的带着他的日本妻子四处游历。
宋亭文也跟着一起笑,“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看我这辫子真不真?忘了,这是我的妻子,沈织锦。”他说出她的名字很是满足。
沈织锦微笑着点点头。
“你这人,在京都见了一面就把人娶回来了,对了,这是我家太太,小晴惠美。”明桓珏搂住他太太的腰。
宋亭文看着她,“桓珏比我大上两岁,你跟我一起唤他的太太作嫂子罢。”
她仔细打量面前明桓珏的妻子,是个很漂亮的日本人,一对桃花眼很是传神,皮肤白皙,刚过明桓珏肩膀。穿着青色的纱袄,一举一动都温柔至极。
宋亭文不服输地也揽住她的肩,她瞪了他一眼。
在客栈住了一晚上,第二日下了雨。
宋亭文小心地护着要送的月饼,他对周赞老先生是十分尊敬的,早上出门时雨下的尤其大,雨水顺着瓦片掉下来,一行人站在屋檐下边,江南的小路也很有味道,雨水顺着高低不平的台阶哗啦流下来。
等了好一会儿,雨渐渐下的小了。
他们才坐上船。
沈织锦疑惑地问,“不是走小路会更方便些?”
“下这么大雨坐船更好。”
明桓珏饶有趣味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她答不上来。只是之前她母亲没有过世前她会来这里。她对这里没有那么熟悉,但是也有许久没有来过了。
“江南的小道都是这样。”她瞧着雨点打在河面泛起的泡泡出了神。
众人下了船,雨倒小了起来了。
沈织锦看到昭明书院,好像就知晓了。
周老先生和周太太赶忙出来迎接他们。
沈织锦唤了一声“干娘”,周太太便认出她来。
“是嫣嫣啊!这可巧了!”嫣嫣是她的小名,去了香港过后便没人再叫过她这个小名。
宋亭文有一些疑惑,又看着他们恭敬地唤先生和师娘。
周太太这几年老了不少,脸上皱纹更加明显了,手抖得更加厉害,吃饭要吃许久。
沈织锦心疼得不行,在饭桌上频频给她夹菜。
周赞老先生头发白得差不多了,吃完饭三个男人坐在檐下喝茶。
“你们能来看我,我很高兴。但是桓珏,眼下国家暗潮涌动情势危急,沉沦在温柔乡里,可不是一个男子应该有的作为。”周赞老先生看着明桓珏,明示他。
“先生,世道太乱了,我志向不高,能够保全自己和家人就别无所求了。”
宋亭文也替他打掩护,“先生,我们都知道桓珏的性子,他向来不喜这些。”
“既然这样,我也不好多说些什么,亭文最近在忙些什么?”
“我因为受了些伤,在家里休息了几日,”他盯着茶盏的花纹,“先生,我想问问。”
“你想问你前几年你刚来这里时遇到的那女孩是不是就是嫣嫣?”
宋亭文点了点头。
周老先生笑了,“还算是有缘分,那个就是嫣嫣,她母亲与你师娘是闺中密友,她母亲前两年过世了,你师娘没见到还很是伤心。你们的那幅字就是她写的,小小年纪,字写得倒很不错。”
宋亭文很开心。
“亭文呐,那孩子除了心气儿高了些,其他方面都很好,你好好对人家。”
沈织锦在认真剥着橘子,他走进来,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一把把她揽到怀里。
“嫣嫣,这个名字好好听。”
沈织锦觉得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