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不能还钱,不如肉偿?
路上拥堵。
乔源拿了根雪茄,似很有绅士派头地问:“不介意?”
顾曼青一怔,慌忙摇了摇头。
乔源便笑着,点了雪茄,嘴角带着笑看着她。
顾曼青有些着慌,只觉自己这些微末道行,该都是被她看穿了。
“为什么和孙民离婚了呢?”
“他……赌。”顾曼青咬着牙,似觉得赧然来,几乎是在齿缝里挤出这话来。
“孙民虽然败了老爷子的家业,可还是有些家底的。”
他竟是十分熟稔。
顾曼青心头儿一跳,没想着这事她瞒着家人,就连母亲也没道出,不料竟会被个陌生人看穿。
当下,顾曼青咬着唇,装作楚楚可怜的样子说道:“可是离婚时他说他已经破产,不让我一起背着债务已是对我和孩子的仁慈,这半年多来更是一分钱也勿给的。”
乔源似是被她愚蠢的样子逗笑了,“他这般说,你便这般信?也不找律师与他打这官司?”
听得乔源这般说,顾曼青眼里蒙着水雾,“乔先生,我不过读了几年书,高中毕业就结婚,不过是个无知妇孺罢了,离婚时孙民和我说他已经破产,只留下一堆子赌债,我就不知道怎么跟他要钱……也没人肯帮我打官司,我更付不起律师费……”
顾曼青说着便又要落泪,又似怕泪水沾在价值不菲的皮垫上,立刻拿起他与我的帕子,呜咽了两声,才小心翼翼收起来——虽是虚情假意,可也有太多委屈藏在心底。
乔源送她到医院。
这是家福利医院,已有近百年历史,路面已经斑驳,青苔爬满大理石,条件简陋,但因是福利医院,自是人流耸动,挤得水泄不通,护理人手不够,疲惫不堪,空气中便弥漫着夹杂着药水、鱼腥和泥土各种难以描述的味道,夹杂着各种呵斥和争吵声。
虽然皆是鱼贯而入的人,顾曼青却仍是小心翼翼躲着医生查房,见左右无人,才溜到病房。
顾曼青3岁的儿子孙昊正躺在病床间睡着,小小的脸只有她的巴掌大,青灰色,皱巴巴地挤成一团。
顾曼青一见儿子,不由牵动心肠,坐他身边,握着手,不断垂泪。
虽然她离婚时已有筹划,藏了不少私房钱在身边,也料定若娘家也不待见自己,自己能租间小小屋子,供养一双儿女。
只是她到底还是在温室里太久,不知这风雨欲来,外头钞票涨了多少,今儿能租十六铺一间房,明儿就只能到松江乡下找屋子。
而孙昊突如其来的病更是击垮了她。
那会儿孙昊脸色泛黄,开始呕吐,顾曼青原以为他是跟着我吃不好穿不暖造成的,直到看他瘦成骷髅似的,她才慌了神。送到医院,竟是心漏之病。
顾曼青把孩子放在这福利医院,却也知道不是长久之计,这般不过是让孩子等死,故而千方百计将乔源带来,不过是想着对他这些有钱人来说活,该是乐意给些钱做慈善的。
当下,顾曼青提着面包,面有难堪地看着乔源,说道:“乔先生,我手头没有钱,只能把孩子放在这个医院。可就算是这样,我也有好几个月没交护理费了……”
乔源还未说话,孙昊倒是醒了过来。
“小昊,这是妈早上从教会拿回来的蛋糕,你尝尝?”
孙昊已是饿了许久,嘴巴沾着蛋糕就是狼吞虎咽,可是猛吃了几口又干呕起来,骨矛请连忙伸出双手捧着,望着孙昊,眼睛里只流溢着怜爱和伤感。
顾曼青刚起身准备去浣手,就有护士拦着她的去路,横眉竖眼,“你是3号病床的家属?你护理费已经欠了三期!今日你就必须把他带走!”
顾曼青又是窘迫又是着急,眼泪在眼眶里滚来滚去,一颗颗掉落下来,哀求道:“能不能再宽限些时日……”
顾曼青背对着乔源,可她心说:她当着他面既表现出自己处境凄惨,而和孩子又这般堪怜,他与其将钱给教会的陌生人,难道不是该给自己么?他既是个绅士,就更应该照顾妇孺儿童才是。
果然,那护士骂得越凶;乔源在她身边,见对方疾言厉色,便脸色不豫地说道:“账单给我,我替这位女士交了。如此医者,在这儿就是等死,我已经电话在私立医院给他登记信息,待会儿就让他转院。”
此时此刻,干顾曼青还能与他说什么呢?只能表现出感激涕零。
乔源替顾曼青办妥了孙昊的转院,并预付了一年的费用。
顾曼青瞧着孙昊脸色好转,一颗心才放了下来,面对乔源,便做出早预想好的手足无措的样子,面红耳赤地说道:“乔先生,谢谢你。但我一时三刻该是还不了你钱……”
她想,作为一个绅士,他这时应该宽慰他夫人的好友,并且表示这些钱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不过是他对友人的资助。
虽然她可耻地利用了一个男士对弱女子的同情,可他既是自己好友的丈夫,自也不好意思说出逾越的话来。
未料乔源就在那人流肆虐的医院,瞧着顾曼青,似笑非笑地说道:“既然还不了钱,那不如肉偿?”